池珏是從泡沫中走來的,似被生命賦予了聖潔的光,猶如神使降臨,給慘烈的現場織起一片希望被具象化的榮景。
她穿着樸素的白大褂,興許是見慣了生死,那清麗柔雅的五官盈滿遇事不驚的從容。
時間仿佛為之停擺,死神心甘情願地讓了步。
蘇橋隔着頭盔上的防曬揭面罩,依舊能感受到那一束白是多麼的耀眼奪目,惹得她虛眯着眼簾,像是被驕陽灼傷了眸。
不知被什麼蠱了心,她的視線鎖在池醫生的臉上,便再也挪不開。
‘傷者頭疼可能是腦震蕩反應,也不排除顱骨骨折的可能性。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的胸腔和肋骨,安全氣囊導緻胸壁軟組織損傷,所以有明顯的呼吸受限表現,我擔心他的肋骨骨折會挫傷肺組織,如果出現血氣胸,不及時送醫後果不堪設想。’
池珏專業判斷的嗓音聽起來是冰冷的,但又像能擰出水分。
這種冷并不顯低沉,反倒是裹挾了僞裝的溫柔,猶如沁潤的水在耳膜裡漸漸凝結成冰。
她生得一雙攝人心魂的桃花眼,似看什麼都是含情脈脈,和她清冷的氣場有着絕大的反差感。
那雙瞳眸過于清潤,潤裡泛着明淨的微光,就像藏在水下不知深度的斷崖陷阱,一經踏足萬劫不複。
蘇警官在那一刻,險些墜入。
“走吧,我們聊聊。”紀南星一聲低喚,将陷入回憶的蘇橋驚厥。
她心知肚明紀隊想要聊什麼,短暫的躊躇後,輕嗯一聲應下邀約。
*
池珏揉按着酸軟的肩臂,剛走到辦公室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說笑聲。
推門而入,隻見兒科的童桉桉托着手機,正和骨内科的夏澤讨論什麼。
他們是池珏唯二稱得上朋友關系的同事,偶爾串串門見怪不怪。
童桉桉擡眸打趣:“呦,熱搜第一的最美女醫生載譽而歸啦。”
“下班了還不走人,這麼喜歡骨外科的新鮮空?”池珏不太理解她的意思,調侃着坐進椅子裡,準備敲一敲術後病曆。
“病曆明早寫不也是寫嘛,”夏澤就着屁股拖動轉椅,麻溜地移到她的身旁,“你還是趕緊看看熱搜頭條吧。”
池珏狐疑:“什麼熱搜頭條?”
她不太關注網絡上的紛紛擾擾,總覺得那是一片法外荒漠,誰都可以不計後果地踩上幾腳,所以留下了烏煙瘴氣的壞印象。
“喏,你救人的事迹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微博都有人給你開話題了,考慮一下轉行當網紅呗,比你累死累活天天開張手術台賺得多吧。”
童桉桉送上手機,随便點開一條轉發過萬的視頻,是圍觀群衆視角的車禍救援始末。
池珏唏噓不已:“這樓上樓下的誰不會救人,多大點事。”
嫌視頻太吵,她迅速點了暫停鍵,畫面剛好定格在蘇橋孤身沖向熊熊火勢的場景。
她不以為然地瞥了一眼,正要敲鍵盤的手随着目光頓了一瞬。
這是一種微妙到不會被人發覺的停頓,掩蓋在風平浪靜的細節之下。
童桉桉抽回手機:“你淡泊名利的樣子真特麼的迷人。”
夏澤起身準備離開,揶揄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池主任不好好幹,那得回家繼承億萬家産,網紅那點小打小鬧算個啥?”
童桉桉白了他一眼,輕嗤:“我還想吃點什麼英勇救人的瓜,白等了大半天,走了走了。”
二人悻悻離開,霎時間,辦公室落針可聞。
池珏面對白茫茫的文檔出神,索性靠近椅背揉着太陽穴緩解疲乏。
手機像是附了魔,有意無意地勾着她的好奇心。
她咬着下唇猶豫,尋思網絡上那點小破事有什麼好關注的?
可事實上,她繃着下颌骨鄙夷自己的動搖,身體已經誠實地抓起手機,迅捷的動作掩不住莫名急切的心情。
隻是打開微博後,嬌柔的身段猛然一頓。
熱搜前三霸榜的标簽,跟童桉桉說的‘最美女醫生’完全不是一碼事。
熱搜第一:【警醫雙禦在線撒蜜磕成小糖人】
熱搜第二:【毒唯警攻醫受cp】
熱搜第三:【故鄉的百合為警醫聯動盛開啦】
挑出最辣眼的幾個字,池珏唇角抽着尴尬的笑,警攻醫受是什麼玩意兒!?
心間騰起一口不服的氣,猶如一顆逐漸膨脹的氣球,在爆炸的臨界點反複橫跳。
‘Boom——’終究是炸了。
她實在不服,索性點開熱搜第二的話題,找到熱度最高的内容留言,甚至把所有的關聯話題點了個遍。
向來沉着冷靜的池主任,第一次在虛拟世界憤憤不平地唱反調。
那纖長細指在手機鍵盤上快要摁出火苗——【我磕醫攻警受,耶稣磕了都說香!】
利落點擊發送,期待有人跟評,結果石沉大海。
她憋着不服氣的勁頭,‘啪’的一聲放下手機。
啧,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