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橋轉眼看向駕駛室,不易被察覺的驚異從眼底閃過,那張優柔的臉潤得像一汪春水,不經意地洗去她心中的陰霾。
偷藏半分意外重逢的愉悅,她繃着唇角颔首點頭,但又搖了搖示意不必多言。
她轉身朝着男人比劃停止離開的手勢,“請留步,說說怎麼回事。”
男人本想借此機會訛點精神損失費,沒想到突然冒出個交警亂了他的陣腳。
他狡辯道:“我在路上正常行駛,她突然沖上來差點撞到我,這可不能賴我,而且咱也算弱勢群體。”
蘇橋雙手扶着腰帶扣,身上散發着絕對公正的威懾力。
顯然,這番說辭颠倒黑白。
她當機立斷道:“這位車主正常右轉直行,打了轉向燈、沒超速,我就跟在她的後面看得一清二楚。反倒是你,不戴頭盔、不走非機動車道、還在路上逆行,你已經嚴重違反道路交通安全,現在對你進行依法處理。”
她有理有據地細數男人違反的條例,冷漠得不近人情,但又用着極其公正的方式偏袒了池醫生,替她洗去莫須有的指責。
池珏倚在車窗邊,靜靜欣賞蘇橋執法時的冷峻模樣,星眸不由自主地彎成了月牙,笑容淺得看不出唇角的翹動。
這位年輕的女警官,戴頭盔時嚴肅有型,不戴則會有種健氣滿滿的活力,怎麼看都充斥着誘人的新鮮感。
這種新鮮就像初夏挂滿枝頭的紅櫻桃,绯色融進露珠,是幹淨純粹的誘惑。
真想摘下來塞進嘴裡嘗嘗滋味呢,她暗忖着,亦是把心悅的情緒收斂得恰到好處。
當被目光凝視時,人是能夠感受到傳遞情愫的微妙感觸,猶如一滴水珠滾過脊梁骨,掃着神經絲絲酥癢,但又難以抓住現行。
蘇橋便是那個被目光叨擾的人。
她微偏過頭默默盯向池珏,眼神逗留不過一秒的事,但偏偏那一秒,春風拂過楊柳,夏夜雲不遮明月。
可舟海市正值寒潮,既沒有春風也不見明月,倒是在昏暗的視野裡,瞧見池醫生的眸藏滿星河璀璨。
蘇橋感謝頭盔的存在,她發燙的耳尖不會被人發現。
“咳,請跟我過來。”
她輕咳一聲掩飾不自在,轉而領着男人走到路邊相對安全的位置,厲音正色的批評教育後,話題落在了罰款上。
男人失了先前的嚣張氣焰,哭喪着臉哀求:“這次您就放過我吧,我保證下不為例!”
這張罰單不是非開不可,但蘇橋沒有選擇從輕處理,而是給出更具說服力的解釋:“首先你違反了安全條例,其次你不應該污蔑他人,更不應該公然去踹車門制造矛盾,罰款于情于理。”
她似乎很在意池醫生被構陷毀譽這件事,以及踹門的那一腳也讓她耿耿于懷,
“我就是氣急敗壞才滿口胡言亂語的,我真的知錯了...我...”
蘇橋冷冷瞟了他一眼,寫罰單的動作沒有停下來,警告着:“你如果執意糾纏,就不是領罰單這麼簡單,說不定車會被扣走,再不濟就是扣人了。”
男人吃癟,終是不情不願地收下昂貴的罰單,落得夾緊屁股灰溜溜走人的下場。
蘇橋折返到車窗邊,扶着門框彎腰看向車裡的人,公事公辦道:“怎麼還不走?這裡不能停太久。”
池珏報以和煦的微笑,語氣盈滿了小俏皮:“因為我也在認真聽蘇警官普及安全知識。”
老實說,如此靈動嬌俏的模樣出現在那凜如霜雪的臉上,不僅極具反差感,更像是某種特殊對待。
畢竟衆人皆知,池主任不愛說笑,和誰交流都保持着距離感,更别提溫柔以待。
蘇橋忍着笑意暗歎,這借口古靈精怪又挺合理。
她左右環顧一圈,寬限了對話時間:“今天辛苦你了,回家早點休息。”
“蘇警官,等一下。”池珏見她準備離開,按捺着慌張在車裡尋着什麼,最後隻尋到一瓶還沒開封的礦泉水。
她小心翼翼地遞出,輕聲道謝:“剛剛幸好你來了。”
“白天也幸好你來了。”蘇橋順着她的話回答,擺手婉拒那瓶示好的礦泉水,“處理交通問題是我的本職工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白天出手幫忙救人不也是我的職責嗎?”池珏的話術也挺高級,自然而然的你來我往。
她争分奪秒,趕在蘇橋開口前搶了話鋒:“那...你托我救人這事,算不算欠人情?”
怎還有人厚着臉皮讨要人情?看來池醫生比她看上去更有趣。
蘇橋淺笑腹诽,随即歪着‘大腦袋’笃定點頭:“當然算,改日請你吃飯,希望你能賞臉。”
簡短交談,二人續下了還會再見的機緣。
池珏正要回應邀約,蘇橋退開一步認真敬禮,感謝她今天出手相救,又似彌補自己在手術室門口的沉默。
“夜間開車一路小心,”短暫的停頓後,她噙着羞澀低語:“很高興認識你。”
池珏不舍摁下升窗鍵,燦笑着撩問:“有多高興呢?”
這女人果然很有趣,有趣得連回應都異于常人。
蘇橋不敢直視那雙藏着陷阱的眸,擡手摸着鼻子掩飾心底乍起的驚歡。
“嗯...高興得像是撿到了100斤好運氣。”
呵,小嘴還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