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看清繃帶上的字眼——【讨厭刑警小熊,她會受傷】
忽而明白,那有趣的女人究竟在氣什麼。
簡單的字眼裡,蓄着池醫生心口難開的擔心和在乎,此刻變成一張暖寶寶,在蘇橋的精神世界裡陣陣發燙。
她找來簽字筆,叉掉‘讨厭’後在‘會’字前添了一個歪歪扭扭的‘不’。
等到換藥時,要是池醫生瞧見了,也許是一個不錯的小小樂趣。
坐回到床邊,她安靜地疊着需要歸還的外套。
領口标簽上的logo是她望塵莫及的奢侈品牌,價格遠超于她的月薪,于是她的動作變得愈加輕柔,好像稍不注意就會弄壞這賠不起的東西。
思考了一陣,她瞧着時間尚早便決定出一趟門,得找一家好一點的幹洗店,總不能歸還時,衣服上還透着一股雙氧水的味道,那樣會顯得很不禮貌。
*
Evening 是一間藍調雞尾酒吧,光顧的客人大都是精英白領,酒吧的氛圍安靜且有格調,一杯雞尾酒就能品盡都市夜晚的安甯。
池珏隻在心情不好時才會光臨此地。
孟常念柔弱無骨地半倚在吧台前,長卷發披散在肩頭,襯着吧台暖黃的燈光,像一尊引人遐想的尤物,勾起來往客人的蠢蠢欲動。
看着好友朝自己走來,她揚起旖旎的笑,轉身吩咐:“一杯尼格羅尼,低醇,記我賬上。”
她,是這間酒吧的老闆。
池珏拉開高腳凳坐定,沒有寒暄,隻是定定地望着調酒師展示需要用到的酒。
“你今天回池宅了?”孟常念的面前擺着一杯威士忌酸,她就着手指撥弄杯中的冰塊,脆耳的磕碰聲像是在叩動池珏的心門。
池珏疲憊地揉着酸軟的脖頸,淡淡點頭,依舊是金口難開。
孟常念埋怨:“當你的朋友真費勁,什麼都得靠猜,說說吧,你那爹媽又怎麼為難你了?”
調酒師将酒杯放在杯墊上輕輕推到池珏的面前。
“謝謝。”池珏小抿一口酒,一成不變的味道就像她寡淡無趣的生活,“還能怎麼為難?定期被叫回家狠狠數落,然後下了通知...”
池珏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梗了嗓子眼,她很抵觸直呼某人的名字。
孟常念正要酌一口酒,又停了下來:“诶,話說一半很吊胃口的。”
池珏晃着酒杯,喉間滾動終是咽不下事實:“安嘉欽後天回來,他們希望我去接機。”
“有的人就該死在過去,突然詐屍算幾個意思?你呢,你怎麼想?”顯然,孟常念的反應來得更洶湧。
“有什麼好想的,她回來關我什麼事?”池珏雲淡風輕的反問,但飲了一大口酒,像是借此來吞咽無法消化的過往。
孟常念與之碰杯,調侃:“你絕情的樣子真迷人,我很喜歡~”
池珏單手托在腮邊,她盯着層層漣漪的酒有些出神,消沉片刻後岔開了話題,“常念,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如果是關于家庭和事業,我着實給不了什麼高見,若是情情愛愛倒是能支點小伎倆,不過像你這種愛情絕緣體,好像也用不上吧。”
“哼,還是算了。”池珏吊足了孟常念的胃口,從錢包抽出紙币壓在杯子下,“座談會的報告還沒寫,先走了。”
“啧,你這人的毛病挂門診都不知道該挂哪個科,要問又不問,釣魚都不帶這樣釣的!”孟常念習慣了她的性格,嘴上唠叨幾句,又隻能眼睜睜看她離開。
這女人别扭的那股子軸勁,從來沒人能拉得住。
池珏走出酒吧,習慣性地深呼吸,冰冷的空氣席卷了五髒六腑,像是能褪去酒精上頭的渾渾噩噩。
穿過商業步行街,霓虹搖曳驅散了黑夜的寂寥,她茕茕孑立的身影與周身的繁華格格不入。
一道戴着毛線帽子的身影行色匆匆地穿過人群,她的懷中抱着蓬松的環保袋,修長挺拔的身姿尤為顯眼。
當兩個孤獨的人在浮華中不期而遇時,恰到好處的緣分,将所有的光芒和彩色彙聚在彼此的身上。
周遭的一切失了色,嘈雜被禁了音,時間和呼吸也變得徐徐緩緩。
蘇橋緊緊抱着需要幹洗的衣服,她還沒找到合适的幹洗店,一路兜兜轉轉惹得鼻息輕喘。
在見到池醫生的那一瞬像是被抓包,莫名的緊張讓她下意識地揉皺了環保袋。
在池珏的眼裡,戴着毛線帽子的‘小熊’幹幹淨淨的可愛,那藏不住的緊張模樣有些好笑。
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蘇橋想要問些什麼,但依照在車裡口無遮攔的效果,她學會了謹慎發言:“你...嗯...挺巧的...”
池珏見她支支吾吾,怅然一笑,笑裡藏着幾分遲來的歉意:“哪兒哪兒都能遇見到你,緣分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