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映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了狼狽不已的女人。
比起在圓洞中看到的景象,女人現在的模樣鮮活了不止一籌,她的臉色是一種病态的蠟黃,眼睛卻透着股異常的明亮。
她的狀态不太好。
季朝映在心中斷定了這一點。
“我為什麼要跑呀?”
她打量着對方,略帶驚異發出了詢問,臉上依舊是柔軟而無害的神情。
她的衣裙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水,手上臉上更是沾滿了刺目的血污,女人看了一眼一片髒亂的地闆,開口時,語氣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冷靜。
“我聽到了,”她說:“你殺人了,是不是?”
她說到“殺人”這兩個字時,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季朝映本以為她會詢問些什麼,最起碼也該問一句自己是誰,但對方卻又一次出乎了她的預料。
“現在還沒人上來,你把衣服換下來,我現在燒還來得及,你年紀還小,坐牢不值得!”
女人左右看了看,拽着季朝映走到了衣櫃旁,她單手從裡面翻出了兩件衣服,呼吸又急又喘,說話的語調堪稱命令:“換上。”
季朝映看了看那兩件明顯是男裝的衣服,沒忍住從眼尾露出一點柔軟的笑意來。
“不用這樣的。”
她溫溫柔柔的,眼裡的笑意又輕又軟:“我沒有殺人哦。”
她說:“我沒有主動動手。”
系統又開始在她的腦海中散發出斷斷續續的,明顯的電流聲。
季朝映充耳不聞,假裝自己沒有聽見,她繼續說:“我隻是搬來了這裡的租客,今天晚上,來拜訪了自己的鄰居。”
她緊緊盯着女人的眼睛,慢慢地叙述:“然後很幸運的,我被自己的殺人狂鄰居定為了新的下手目标,但幸好……他不但過于肥胖,還疏于運動,在追逃中,我聽到了你發出的聲音。”
女人與她對視,她枯瘦如柴,本就急促的呼吸更加粗重,簡直像是一頭因為年老而變得體衰力竭的雌獅。
她動了動嘴唇,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和陳志才異常相似,那是一種無法叙述的古怪,仿佛窺見了什麼不應知曉的隐秘。
“……我知道了。”
但最後,女人這樣說。
她說:“我叫黃秀娟,他把我鎖在了卧室箱床裡,因為隔音不好,所以我聽到了他引誘你進門的聲音,我試圖用這種方式——”
黃秀娟指了指自己紅腫的,被撞得流下血液來的額頭,“我試圖用這種方式,提醒你他的危險性。”
季朝映甜蜜地笑了起來,緊接着她的話說了下去。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于是在最開始,他還沒有暴露真實面目的時候,我對你發出的聲音進行了提問,他惱羞成怒,态度逐漸變得異常……”
黃秀娟閉了閉眼:“那時候我在卧室裡,我聽到了你們的聲音,但具體聽不到你們到底說了什麼,隻知道你很可能淪為下一個我。”
“于是,可能是因為巧合,也可能是因為你想要救我的念頭太強烈。”
季朝映看向了房門,“在他試圖攻擊我,卻被我反擊之後,我因為聽到了你發出的聲音,跑進了這間卧室裡。”
她撸下了黃秀娟緊攥着自己手臂的手掌,步伐輕快地站到了門口,然後将門甩上。
砰!
季朝映在門沿上留下了清晰的血色指痕。
随後她将房門反鎖,伴随着嘀嗒落下的血水走到衣櫃旁:“我試圖找到你。”
她拉開衣櫃門,示意黃秀娟把衣服重新放回衣櫃中,并且在幹淨的衣物裡蹭留下許多血痕:“我打開了衣櫃,在裡面翻找,我小聲叫你的名字,卻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
黃秀娟嘴唇微動,她将翻出的衣服重新挂回原位,猶豫了一下,又從裡面取出一件大衣,慢慢地說下去:“我沒有聽到。”
她頓了頓,略帶斟酌:“我因為一直被關在箱床裡,已經幾近窒息,所以意識變得有些模糊,不是很清醒。”
“但因為慣性,我依舊在撞擊木闆,想要發出一點聲音。”
“但你之後發出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微弱。”
季朝映因為這毫無芥蒂的,順暢的配合笑得更加甜蜜,她輕輕将散落的頭發别到耳後去,輕聲說:“所以在衣櫃之後,我又試着在其他地方找了找,直到最後,我才揭開床闆,但裡面裝的滿滿當當,不像是有人被關在裡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