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起,本地區已經發生十一宗失蹤案,失蹤者均未找到,請廣大市民盡量減少在夜裡出行,如有必要結伴出行,遇到危險及時尋求警方幫助……”
收音的耳機裡播放着新聞,這片地區的信号似乎不太好,偶爾會夾雜着一些細小的沙沙聲。
踏、踏、踏。
硬底的皮靴踏在平坦而冰冷的地面,踩出一聲聲脆響。深藍色的布料裁剪得體,輪廓清晰而挺拔,黑色的皮帶束于腰間,勒出略顯勁瘦的腰肢。
走廊森冷的紅色月光下,一個修長高挑的人影悠閑地沿着道路散着步。深棕色的微卷中短發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動,有時會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頸。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龐。
但從身形來看,竟有些雌雄莫辨。
“再次提醒,廣大市民在夜間應盡量減少獨……沙沙……自出行……”
收音耳機的效果愈發不好,青年擡起手來将耳機切斷,信号跳轉到下一個頻道,從耳機裡傳來另一個聲音:
“小餘啊,那片區域還好嗎?我看那裡沒開燈啊。”
“放心,頭頭,絕對沒問題!”被稱作小餘的青年,也就是剛剛在黑漆漆的走廊上漫步的那家夥,餘弦,語氣閑散地應道。“一切安全。”
“那就好,小餘啊,有什麼危險一定要報告,不能自己一個人扛着……”
保安頭頭仍絮絮叨叨地說着,餘弦立馬應道:“能有啥問題?咱們小區安全着呢。”
……就算可能整個小區就倆保安。
而且自從他進了這個小區,不對,應聘的時候,這上司就沒出現過。
餘弦有時候也會想這到底是個啥樣的人,然後很快就放棄了。
隻要工資照發,薪水管夠,上頭是人是鬼不重要。而且這頭頭不僅薪水給夠,也從來沒壓榨過他,時不時還真切地關心一下,餘弦做保安這份工作還是做得挺快樂的。
“哎呀,真麼事兒,沒開燈這不是給咱們小區省電噻。挂啦啊頭頭。”
餘弦一隻手攥着橡膠棍,另一隻手擡起,放到自己的耳機上,然後挂斷了通訊。
紅棠小區,連續多年被評為先進小區,以最整潔的環境,最到位的服務,最安全的保障聞名。
空蕩蕩的走廊裡,白日格外嶄新整潔的環境在入夜時完全變了個模樣,變得陰沉而昏暗。
家家戶戶緊閉門窗,這個地方寂靜到有些可怕,隻能聽見窗外枝葉作響的沙沙聲。
不是他不想開燈。
而是他開不了燈。
餘弦在黑暗中前行,唯一的光源也就隻有走廊窗外透進來的微弱的月光。
走廊的燈已經被血紅色的黏液死死黏住,無法打開,失去控制。
有什麼東西從門縫處蔓延。
餘弦歎了口氣,握緊了警棍。
這小區白天好是好,樹蔭青青,芳草鮮美……對不起,他語言能力不太好,但重點是,小區在白天時确實平和而安靜,他身為保安,看看報紙,聽聽歌,摸摸魚,再逗逗業主們的狗,小日子别說過得多舒坦了。
——但當太陽落下,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這也是他漸漸明白的,小區的秘密之一。
餘弦再按了一下耳機,換了一個台。
警報的聲音在耳機中響起,并不刺耳。有什麼東西沿着走廊迅速地攀爬而來,發出咯咯的聲音。
耳機不斷地向餘弦播報着電子音:
“注意,有‘蜘蛛’正在接近……”
“距離五十米……”
“距離四十米……”
“距離二十五米……“””
那個數字一直在接近,餘弦深呼吸,強迫自己再擡起腿,一步步地往前走。
是的,這個小區有鬼。
自從某一天他在夜裡醒來,循着帶着血迹的腳步走入了黑夜裡的小區的時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幹淨翻轉成血污,白天被黑夜遮蔽。粘稠的地闆開始翻湧,硬質皮靴漸漸踩在了更加柔軟粘稠的觸感之上,發出噗嗤的聲響。
餘弦開始奔跑。
在發現這個小區的異樣後,他也嘗試過報警,但在報警之後,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接觸其他人,即使站在同棟樓的同一扇門前,他們看到的也是完全不相同的兩個世界。
根據耳機的提示,他隻有在解決了這些怪物之後才能從這場徹底的噩夢中醒來。
然後在黑夜再次升起的時候再次進入夢境。
其他小區的失蹤案件數量在上升,紅棠小區卻始終平和而安靜,沒有發生過任何一起惡性事件。
絕大多數時候,即使入夜後的氛圍有些陰森,夜晚也不會出現太過殘暴的存在。但有的時候餘弦則比較倒黴,比如現在。
安靜的走廊逐漸擠滿了呼嘯和尖叫,吧唧的聲音和哀愁的哭泣聲纏繞在餘弦耳邊。在進入這個世界的初期,餘弦還能嘗試着用武力值和這群怪物抗衡,但到了最後,它們已經越來越殘暴,餘弦又隻是個小保安,怎麼可能解決得了這群科學家都解決不了的東西?
于是他開始學會擺爛。
跑。
跑到那個房間,就一定會解決這些怪物。
廢話,大學時候餘弦代替整個學院跑個五千米亞軍不在話下的!
八條腿的“蜘蛛”上的每張臉都發出凄厲的哭喊,緊緊跟随在那個明明抓着個警棍還跑得飛快的身影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