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喉嚨發出舒服的咕噜噜聲,把自己的腦袋往着餘弦的手裡蹭蹭。它的利爪小心地收起,不去劃到餘弦,甚至沒有碰到床單。
餘弦問:“你不會說話嗎?”
人魚搖搖頭,繼續看着餘弦,神色有點兒可憐。
“你真的不會嗎?”餘弦又确認了一遍。
人魚繼續狗狗眼,它看上去甚至無法理解餘弦究竟在說什麼。
餘弦忽然想到,狗在漫長的被馴化的過程中,進化出了眼皮來表達豐富的情感,所以一般來說土狗的表情都會更生動……不對,他在想些什麼?
他拍了拍人魚的頭,說:“睡吧。”
明兒還有早八……
哦不對,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拿着獎學金的大學生了。
剛出校門就遭遇公司大規模解約,雖然勞動仲裁是打成了,但被HR全拉黑了。如果再丢了這份工作,在人心惶惶的當下,又進不了小區,他就真的沒處可去了。
身邊躺着條人魚又算得了什麼呢?
身邊躺着個什麼他都能睡着。
餘弦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然後漸漸沉沉睡去。
吱呀——
卧室的門發出陳舊的聲響,全然不是嶄新的門能夠發出的聲音。
這個房間對餘弦來說絕對安全,所以隻要關上了面對走廊的大門,餘弦就不會再關閉其他的門。
如果誰此刻站在黑暗陰森的走廊,打開門,朝着這間房走去,會發現整個房間的布局和餘弦眼中的并不是一個世界。
電視屏幕被砸碎,地闆上滿是血迹,牆壁上挂着蛛網,破裂的窗戶恹恹地垂落着,牆壁剝離了牆皮。
大廳的門并沒有關,卻沒有一個怪物敢進來。
人面蜘蛛幹癟的軀體被分割成一塊一塊,散落在地上,就像被吸食了所有血液。曾經所有被餘弦帶到這間房門前的怪物,都有着相似的下場。
浴室裡的血迹從門處拖拽而出,一路鋪到卧房。鮮紅的液體被毛巾擦淨,丢在地上。人魚并沒有餘弦眼中那麼無害,它藏在身後的銳利的尖爪自然有其作用。
它在往下滴落着什麼。
餘弦的呼吸很平穩,白皙的臉頰很幹淨。深棕色的微卷發散落在他的臉上,黑暗中的睫毛投下濃而密的剪影。他的身形比起人魚來說算是纖細了。
人魚靜靜地躺在餘弦身邊。
風聲呼嘯而過,人魚的眼瞳是餘弦沒有發現的猩紅。它的呼吸太過柔和,柔和到和龐大的體型并不相符。堅實而肌肉遒勁的背部在輪廓上環繞着睡得安詳的青年。
它尖銳的爪子蹭了蹭床單,擦拭幹淨上面人面蜘蛛留下的血液。然後小心翼翼地收攏成拳,讓利爪不要劃傷不應該劃傷的人。
即使為戰鬥而生的利爪可能會劃傷它自己。
然後它一點點地用手臂環繞住餘弦,慢慢地、慢慢地把臉埋進了餘弦的懷裡,讓餘弦的手臂把它圈住。
青年睡得很安穩,所以它的動作很輕。黑暗而陳舊的環境中,它溫柔地把餘弦同樣抱進它的懷裡。
它尖銳的齒列緩緩張開,嗫嚅着,許久,才用低沉的聲線艱澀地說出三個字:
“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