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碗,打飯,吃飯。
工廠裡的晚飯是土豆炖粉條。
這座鋼鐵工廠遍布攝像頭,餘弦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它在和自己對視。
餘弦收回視線,拿着鐵盆從鐵皮人那裡接過黃棕色的菜,看了看,還是去拿了餐具,頂着其他人類的視線毫無知覺地默默坐到一旁開始吃飯。
吃了一口之後,餘弦忽然很難過。
空氣裡彌漫着鐵鏽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氣,工廠裡的其他人都在對餘弦虎視眈眈——即使他自己不知道。
他默默地拿着筷子,沉重地凝視着面前這道一飯一菜。
太難吃了……
他真的在這裡待得夠七天嗎?
餘弦轉念一想,但在這裡吃飯是免費的,不用花錢,不用像他在高中和大學的時候養活自己那麼費勁。不用額外花很多錢來買他想吃的好吃的,因為買不到。
想到這裡,餘弦忽然就開心起來。
可以省錢了!
“你是新來的嗎?”
就在餘弦繼續扒拉着飯菜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餘弦轉頭一看,一個青年也端着一盆飯菜站在他旁邊,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紀,面容很年輕。
還沒等餘弦開口,青年就坐到餘弦旁邊,好奇地問餘弦。
“嗯,新來的。”餘弦點點頭,看了一眼這個湊上來的青年。
就和對于工廠其他人的态度一樣,餘弦對這個青年的态度就是沒有态度。
他似乎對一切都很遲鈍,也從來無法意識到危險。
一般來說這樣性格的物種最容易在自然界裡滅絕。
“初次見面。”青年湊近餘弦,小聲問:“你不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很不對勁嗎?你看上去很淡定。”
餘弦看了他一眼。
餘弦說:“你也一樣。”
“什麼意思?”青年愣了一下,“不不,我是因為來了這裡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都想裝得和他們一樣,如果不一樣的話,我就會被他們發現。你能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嗎?”
餘弦又看了一眼青年,回答:“找不到。”
他又扒拉了一口飯。
嗯,不好吃。
“啊?”
青年幾乎要被餘弦這淡定到極緻的态度弄蒙了,他疑惑地問:“你是怎麼進到這兒的?”
“我想進來,就進來了。”餘弦坦然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越來越多的紅着眼睛的“人類”開始朝這裡聚集,他們盯視着餘弦和青年,氣氛愈發壓抑。
青年有些緊張地再湊近餘弦:“他們想要取代你的位置。”
餘弦問:“為什麼?”
“因為你是管理者啊!你是管理者,就能擁有更高一層的權力,這裡的人們拼了命地都想往上爬。”楚陽不可置信地看着餘弦,餘弦怎麼會不知道管理者是什麼?因為是新來的嗎?
“可就算是管理者,”餘弦擡起頭,又吃了一口飯,嚼了嚼,看着楚陽:“那也隻是流水線上的其中一個機器而已。”
從青年的話來看,他的僞裝者卡牌似乎生效了。
但奇怪的是,耳機根本沒有給他任何提示。
如果他是管理者,從這群工廠中的人想取代更高層的表現來看,也就能解釋他們剛剛為什麼一直對他那麼熱情了:因為他們一直想取代他,從一開始就如此。
但所謂的管理者,也隻不過是從流水線的這一頭換到另一頭而已。
餘弦反問道:“你也想取代我嗎?”
隻是冷靜的問句,不摻雜任何情感。
“你說的話我怎麼感覺聽不太懂……”青年撓撓頭,然後開口:“對了,我們交個朋友吧!”
“朋友?”
餘弦愣住了,他看着青年,然後對他展露出一個微笑:“我很願意,那我們是朋友了。”
他又吃下一口菜,頓了頓,說:“這裡面有一根手指。”
手指被炖熟了,呈現出肉的棕色,指甲還扣在骨骼上。
他把手指挑出來,放在旁邊,遺憾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