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餘弦站起身之後,地窖裡陰暗的角落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
人魚的利爪将鑽出來的黑貓的頭死死按住,于是在餘弦回過頭的時候,他什麼也沒有看見。
地下室的燈光依舊微弱而昏黃,堪堪将地下室照亮。
人魚把黑貓塞回了箱子裡。
餘弦轉回頭,走向地下室裡僅有的那個書架。
人魚也慢悠悠地跟着在後面攀爬,銀灰色的鱗片在積灰的地面上拖拽出幹涸的痕迹。
它不會怕被利器割傷,也不會留下塵污。
被塞入黑貓的箱子裡流出暗紅色的鮮血,伴着肉塊撕裂的聲音,不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風鈴婉轉搖曳,在無風的地窖起舞。
黑夜中,牆壁上的詭畫睜開了眼睛,本來微笑着的嘴角緩慢地垂墜,下移,下移……直到降落的嘴角如被切割一般撕扯開下半張臉,畫中人物的左右兩側外眼角也被跟着拖拽,眼球裡的瞳仁随着傾斜的角度掉落。
這個房子有自己的生命。
撕扯,吞噬,再造,重生。
人魚緊緊地盯着餘弦行走中的背影。
這個人類感覺不到任何恐懼,因此也少有戒備,高挑,瘦削,坦誠着最脆弱的脖頸。
背部是獵物最脆弱的地方。
人魚的眼睛死死地睜着,幾乎泛起血紅。
它的體型是正常人類的數圈長寬,無論從體型、力量、還是技巧,都是對獵物的絕對碾壓。
它将利爪撐在地面上,一點點地跟。
風鈴的旋轉聲緩慢地停止了,沉重而濃郁的血色幾乎吞噬一切。
“啪。”
在餘弦還沒有走到書架前時,一本厚重的書掉落在了地上,激起一片灰塵。
餘弦把書撿起來,拍了拍,看了看,封面沒有字。
他還沒來得及看,就感覺到身後被某個溫暖的龐然大物緊緊貼上。
人魚緊緊抱着他的腿,讨好地把頭蹭了又蹭。
而在他們身後,那張詭異而危險的畫作被人魚的利爪撕成了幾半。
探頭的幽靈被絞碎,毒蛇從腹部剖開。
有人魚的存在,其他的怪物安安靜靜,再也不敢逾越半分。
它是他最忠誠的護衛,有機質的傀儡。
餘弦雖然不知道人魚為什麼跟上來,但還是給了人魚一個微笑,安撫地揉了揉它的頭。
人魚擡頭緊緊注視着餘弦,眼裡是毫不遮掩、滿滿當當的眷戀。
餘弦再去看那本惡魔之書。
能看懂,又看不太懂。
但詭異的是他能看懂原本的文字,似乎這本書本來就屬于他。
“人類懼怕未知,因未知而生發恐懼,将恐懼錯認成神靈祭祀……”
“鬼由此而生,神由此而生。”
“神即是鬼本身。”
餘弦又翻了下一頁:
“需求為在人類文明本身的基礎上,量化他們的恐懼和未知程度,再根據他們恐懼的内容來設置鬼的存在……”
餘弦啪一聲把惡魔之書合上了。
怎麼在這也能看到甲方啊,瘋了吧?
等到他再一次打開相同的頁數時,書的内容卻又開始完全不同。
這像是一本流動的、完全随機的書,在這個昏暗而充滿血腥味的空間内,不僅不顯得恐怖,還特别地……
從有甲方需求這點來看,其實還是挺恐怖的。
尤其是書裡沒把話說明白的這種。
重新打開書之後,書頁裡浮現出一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