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泛起魚白肚,露出今日第一絲縷光亮。
冬兒已經開始伺候慕青梳洗穿衣了。
冬兒取了件米色刺繡的精緻襦裙,慕青看了一眼讓她放回去,轉而選了件藍色雲紋的裙子,配着頭上藍寶石的發簪,顯得大氣娴靜。
慕青平素從沒起這般早過,連早膳也隻匆匆用了幾口,就令人撤了下去。
眉角壓不住的欣喜,同前兩日的病重模樣完全不同。
冬兒眼神中帶着擔憂的看着她出門,又看看同樣開心的瑞兒,突然覺得隻有自己在胡思亂想。
她扯着瑞兒停下手中正收拾的碗筷,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公主特别開心?”
瑞兒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開心道:“晏侍衛找到了,公主當然開心啦!我也很開心呀!”
冬兒:……
冬兒一口氣梗在心頭,算了算了,她還是不瞎操心了。
*
晨起的草叢沾着露珠,淩風守在帳篷外。一天一夜沒合眼,但他精神十足。
一開始他确實對晏秋心有不服,但經過這次事件,今後晏侍衛就是他最崇敬之人!他今後也要成為這樣的暗衛!
聽說晏侍衛還曾孤身沖入百人的包圍,救出公主。
簡直是暗衛中傳奇啊!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淩風沒有注意到遠處來人,直到慕青走到了他眼前,他才反應過來,趕緊行禮:“公主!”
慕青壓低了聲音問:“晏侍衛在休息?”
淩風回道:“皇上方才離去後,晏侍衛才剛剛睡着。”
“嗯。”慕青颔首,然後輕巧的掀開簾子進去。
天色還不亮,帳篷裡更是顯得幽幽暗暗。
晏秋還在沉睡中,慕青輕手輕腳的,神使鬼差坐到了床頭。
晏秋身上好幾處被白布纏繞着,有的已經滲出了殷紅的血。
他睡容倒是極靜,表情同醒來時沒什麼區别——反正都是面無表情,慕青在心裡吐槽道。
看上去又很凝重,又很嚴肅,隻是意外的可靠,令人心生信任。
在西蒼國時,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各種各樣的原因。
慕青有很長一段時間睡不着覺,或者說她不敢睡。
一直到她身邊隻剩下晏秋。
那時她終于不怕了,如果有一天晏秋也離開了,她也就解脫了!
慕青擡起手,纖白柔軟的掌心靠近晏秋,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慌亂中,她收回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原本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人,在她離開後,眼神清明,并無剛醒之人的迷茫。
*
因出了一連串這般危險的事情,春狩便提早結束了。
衆人看得膽戰心驚,亦是心有戚戚然,能結束這兵荒馬亂的,回到京城,不知安心了多少。
隻有少數官員洞若觀火,心裡明白回京後,隻怕也要不得安甯一陣。
衆人心裡雖然七上八下,但尤能自持。可金雕玉砌的三公主儀駕内,才真是一片愁雲慘淡。
周錦臉色陰沉的要滴下水,旁邊的婢女大氣都不敢出,一時氣氛凝滞住了。
周錦絞着手帕,心知自己這次是滿盤皆輸了。
是她大意輕敵了,誰也沒料到當年單純好騙的慕青變得這般能狠厲。
良久,她對婢女耳語了句:“去打探下衛驸馬的情況。”
衛連城情況不太好,他同晏秋一起墜落懸崖,卻沒晏秋的好功夫,傷勢比晏秋更重些。
卻沒太醫對他悉心照顧,隻有侍衛丢了瓶金瘡藥。
他被孤身丢在一輛馬車裡,面色蒼白,雙目緊閉,氣息都很是微弱了。
馬車毫不留情的颠簸倒是令他清醒了幾分。
*
馬車駛入公主府裡,暫别十餘日,天氣愈發和暖,公主府内的花草長勢茂盛。
晏秋被安置在暗衛住所旁的一間院子裡,他本是拒絕的,還是住在原來暗衛們的住所更習慣。
但慕青以方便養傷拒絕了他,還另外撥了侍女照料。
不過晏秋很不習慣有人近身,也就隻讓侍女做些灑掃的活計。
慕青帶了瑞兒,踏過青磚鋪成的小路。
小院門前植了一顆杏樹,樹幹粗壯需兩人合圍,粉白的花開得茂盛,有根枝丫長得低,垂下來恰擋在慕青身前。
慕青正欲繞過去,突然聽院内傳來細碎的人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