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用藥,成敗參半。可若不用藥,由着慕青身體衰敗下去,才會無可挽回。
在周慕寒一衆人的商議下,得了慕青同意後,就開始準備用藥。
此時慕青身體已經很虛弱了,臉頰上沒有什麼肉,面色蒼白,整個人瞧着輕飄飄的。
晏秋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仿佛是一場夢。
怎麼會一下子就病重到這般模樣?
可他又很能理解,公主确實是太累了。
慕青在屋子裡待太久了,盡管日日開窗散風,也擋不住屋裡沉悶的氣息。
今日天氣和朗無風,征得太醫允許,晏秋陪她到園子裡曬太陽。
慕青不能勞累,小厮搬了舒适寬大的椅子放在花園裡,鋪了軟軟的墊子。
慕青倚在椅子上,暖和的陽光曬在身上,許久未曾感受過的溫暖籠着她全身。
多久沒有這樣閑适的曬過太陽了?久到慕青自己都記不起來。
這許多年,她心裡總是充滿了怨恨,丢不得,放不下。
恨意如一張細密的大網,網住了她仇恨的人,卻也把自己縛在裡面,掙脫不得。
這些仇恨早已深入她的骨髓,不死不休。
所以慕青從沒想過放下。
她看着自己像一個怨婦一樣,怪先帝無情,恨李氏小人行徑,怨皇兄沒有護住自己。
又看着自己像一個瘋子,手段陰毒,将所有招惹過她的人都拖下水。
慕青還知道,如果自己是一個真正心腸歹毒的人倒也罷了,可偏偏她不是。
她不喜紛争,厭惡怨恨,這便使得她妄自空耗,在掙紮中費盡的心血。
病中的這段時間,慕青反倒感受到了久違的平靜。
她病了,再無力顧及那些仇恨,她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晏秋站在她身側,看她阖上眼睛,不由心驚。
多年來他從未有過恐懼這種情緒,如今恐懼自脊背蔓延全身。
如果慕青看向他,會發現他眸中溢滿了無措的慌亂。
“公主。”晏秋輕輕喚了一聲,帶着唯恐驚吓到她的小心翼翼。
慕青自昏昏欲睡中睜開眼睛。
晏秋半俯下身,讓慕青可以平視着她。
慕青看着他,那一瞬間許是陽光晃到眼睛,她道:“晏秋,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景。”
“你還記得嗎?”
晏秋自然記得,而且記得格外清晰,一絲一毫不敢丢失。
但是他開口道:“公主,屬下那時還小,記不清了。”
“你再給我講講?”
“好呀!”慕青有點開心得意,“我就知道你記不清了。”
“我記性是最好的,阿娘從小就這樣誇我。”
阿娘?晏秋心道,應是公主的親生母親,當年突然離世的先皇後。
他沒思索很久,慕青一說話,他就把這個稱呼抛之腦後了,轉而認真聽慕青的聲音。
慕青聲音雖然也虛虛弱弱的,然而語氣中全然沒有哀怨凄苦,反而帶了點回憶趣事的欣喜。
“我記得那時候我才七歲,是我的生辰。”
“是嘛!”晏秋附和道,怪不得那天的她那樣開心。
小小的人,頭上紮着花苞模樣的雙髻,綴着流蘇。
粉雕玉砌的娃娃。
“别的公主都沒有暗衛,隻有我可以挑選,算是我的生辰禮物。”
慕青和慕寒兄妹二人長得好看,尤其是慕青,七歲的年齡,皮膚白,眼眸黑黑亮亮,略一裝扮,像個瓷娃娃。
公主本沒有挑選暗衛的資格,但那時周慕寒身為太子,剛剛被賜選了幾名暗衛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