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星無雲,一片漆黑,恰是慕青期盼的天色。
孟津尋了身粗布衣裳,特意打了幾個補丁,将自己扮成上京的窮學子模樣,對張氏隻以兄嫂相稱。
而遠處,被幾名士兵圍住盯着,張氏将兒子的手攥在掌心裡,站在一邊,任由不知哪裡來的夜風吹打在身上。
她和兒子正睡覺,兩個士兵突然捂着嘴将她二人帶到這裡。她看着陌生的場景,惶惶不安。
以前最不安分的兒子,這幾天也老實得像個小雞仔。
慕青看着孟津,喬裝的很像樣子,背着行囊,微微彎着腰,一眼看去,就是個落魄學子。
她點點頭,笑道:“挺好,一點看不出京城頭牌的樣子。”
“公主!”孟津本是被她調侃得羞憤,眼神忽然瞟到現在不遠處的晏秋,于是語鋒一轉,裝腔做調道:“人家現在是公主府的頭牌~”
不忍直視!若是給他個手帕,怕不是能甩起來。
慕青閉了閉眼睛,想把這個畫面從腦子裡丢出去。
再睜眼,慕青從腰間取出一枚口哨,遞給孟津:“平時暗衛會喬裝分散在你們周圍,暗中保護。如果出現緊急情況,吹口哨,他們就會出現。”
“好。”孟津自若的接過。
交代完畢,慕青就催促他們離開了。
孟津帶着張氏母子上了馬車,馬車破破爛爛,四處漏風,趁着夜黑風高,無聲無息離開軍營駐地。
他們離開之後,數十道人影如鬼魅般尾随而去,正是慕青手下的暗衛。
孟津本來在軍營中也甚少走動,慕青在他走後,尋了一個暗衛住進他原本的營帳,裝作人還在軍營的模樣。
接下來四五日,她還如往常一樣,時不時提審小張莊的村民,派人去莽山附近的村落查探,甚至去莽山上原本的土匪寨子處,搜查了兩遍。
孟津水陸并行,走陸路到淮安縣,淮安縣臨近運河,在運河轉乘水路。
水路快多了,即使不說一日千裡,其行程也能大大縮短。
第六日,在原本的計劃中,此時孟津應該已經到了淮安縣。
于是在第六日晚上,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王威帶着一對母子進入慕青議事的營帳。
“公主,這便是我給你提過的趙家嫂子和她家哥兒。”王威指着這對母子道。
那母子見了慕青,連忙跪拜,慕青喚她們起身。
她們步入營帳時,慕青便已暗暗打量過去了,趙家嫂子穿着褚紅色粗布衣裳,三十多歲的模樣,身量高挑勻稱。
隻從身形看,倒是與張氏相似,隻是張氏瞧着弱不禁風,這位兒趙家嫂子雖然瘦,卻看着極精神。
她腰間還懸了把剔骨彎刀——慕青特意允許她帶着的。
趙家哥兒跟在他娘身邊,十二三歲的模樣,常在鄉野之間跑動,臉蛋曬得黝黑,雙眸卻極為明亮。
王威繼續道:“公主,你别看趙嫂子是個婦道人家,卻極有力氣,二三個男人按她不住。”
慕青颔首,王威此前已經提過,趙家嫂子出身屠夫家,夫君戰死後,自己一個人支應起個豬肉鋪子,把孩子拉扯大。
其中艱辛,不言自喻。可見趙嫂子是個堅韌之人。
王威說完,見慕青并不說話,就知道慕青有些話要單獨問趙嫂子,于是識趣的告退出去。
等他出去,慕青才問道:“趙家嫂子與将軍是舊識?”
“是。”趙嫂子忙道:“我夫君當年與王将軍是好友,互相托付生死的。”
“既然如此,他怎麼忍心尋你二人來?你知道要做什麼嗎?可否是自願的?”慕青提高了些音量,聲音裡已帶了些不愉。
王威先前隻說了趙家嫂子是個寡婦,靠賣肉為生,卻沒說她為何守寡。
趙嫂子一聽,連忙拉着孩子又跪下:“公主莫要誤會了!是民婦自己要來的。”
她道:“民婦這孩子也大了,豈能讓他今後繼續靠殺豬宰羊為生?”
她自己吃了這苦,卻想着讓孩子有個好前途。
“王大哥這幾日到鎮上尋人,幾番路過我鋪子,是我看出了端倪,主動詢問,想着不知能否幫上忙,王大哥才告知我的。”
慕青蹙眉道:“你可知要做什麼事兒?若有不慎,是會丢了性命的。”
趙嫂子一拜,直起身道:“民婦俱已知曉清楚,心甘情願,鐵兒亦是這等想法。”
趙嫂子一笑,眸裡也閃的晶亮:“若是到了京城,還望公主給鐵兒謀個差使。”
“必然。”慕青認真應道,然後又叮囑了幾句,便讓她們回去休息。
一夜很快過去,天色大亮。
營地裡整裝待發,王威從軍中選了二十名功夫最好的兵士,護送慕青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