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宛若風雪般幹淨的少年,隻能是生在了一個昌盛繁華帝國,才會有這般氣度。
不似他,這輩子都在與殺戮為伍。
黑影站直了身子,按照江湖的規矩,向淩信抱拳,行了一禮。
淩信很是驚訝,沒想到這黑影會向他行禮。
當即劍垂手心,也抱拳回了一禮:“承讓了。”
黑影沉下聲:“可是少年人,我們的生活裡沒有點到為止。”
淩信蹙眉,提防着這黑影下一步動作。
隻聽上方有屋檐瓦礫碎裂的聲音,淩信尋聲看去,隻見時均白又被人一刀從空中砍了下來。
他提起一口氣,扶搖直上,一躍而起,去接時均白。
這一刀力氣極大。
他接住了時均白,卻沒想到那股力量大到讓他也險些震出了内傷。
那仿佛是一顆石子打中了在空中蹁跹而落的樹葉,兩人一齊砸向地面。
淩信顧不得身上疼痛,知道時均白現在這種狀況,不能繼續戀戰,連忙拉起時均白,腳下生風,飛出了庭院。
從屋檐上落下的黑影,看着那發呆的人不滿道:“為何不追?!”
另外一個黑影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盯着一個方向。
那問話的人順着那人的目光,才看見黑影手上的刀沒入了青石闆後的土地裡。
他沒死,隻是因為那少年手下留情了而已。
“你這性子,不适合來執行這次任務。”那黑影不再多說,扛起刀轉身進了院子。
那沒了刀的黑影,低頭,盯着自己手,喃喃道:“或許吧。”
*
淩信拉着時均白在暗巷裡飛奔。
時均白腳下虛浮,一步跟不上,立即人就栽倒在地。
淩信無語,回頭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拉起他手腕,給他把脈:“你怎麼跟北寰舞一個德行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每天不惹事,就渾身不自在是不是?”
“對不住……”時均白捂着胸口,努力讓自己呼吸平靜下來。
“今天不是我來,你就死在那了,知不知道?”淩信沒好氣。
時均白不辯解,今天确實是淩信救了他。
淩信見他不說話,道:“你要真是對那院子有什麼地方特别在意,直接跟我說,我帶禦林軍封了院子,你進去找不是一樣的?”
時均白道:“我怕我去過一趟,時間太長,他們會銷毀證據。”
“所以你方才進去,看到什麼?”淩信問。
時均白蹙眉:“沒進到想去的地方,看得不真切。”
“什麼東西那麼重要,非要現在來探?命都不要了。”淩信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從腰間小布袋裡掏出一顆黑色小藥丸遞給時均白,“吃了。”
時均白接過來,一口吞下。閉上眼,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淩信懶得問了,此地不宜久留。
他立即拉着時均白繼續往前跑。
回到甯府,剛進門,時均白就踉跄兩步,倒在地上。
淩信連忙俯身,把他背起來,往他院子送。
剛把時均白放床上,淩芷就蹬蹬蹬跑過來,撲在床邊,給他把脈。
“時哥哥幹什麼去了?怎麼又受了一道傷?”淩芷問。
淩信沒好氣:“你最好給他還有隔壁那位,下點嗜睡的藥,讓他們在府上睡兩日!這倆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淩芷哦了一聲,說知道了。
淩信見淩芷不高興,就知道自己話說重了些。
他低頭,摸了摸淩芷的頭:“這城裡的事,不是小事。你要看牢他們。這幾次與他們交手的人,都沒那麼好惹。他們倆自小的心思就沒用在習武上,跟這些人硬碰硬,打不過。”
“那……哥哥怎麼知道他們遇見的是什麼人?”
淩芷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麼,立即去牽淩信的手。
見他右手虎口被震裂,已經能看見裡面鮮紅的肉,左右手的手掌處皆有擦痕與紅腫。
見哥哥也受傷了,淩芷小眼睛頓時就紅了一圈,心疼道:“哥哥,我幫你上了藥,你再走吧。”
淩信見不得淩芷哭,連忙把她小臉,揉了一把,甩出自己慣有的笑臉:“我不着急走,你先把他們倆的藥配出來。”
淩芷抹了一把眼淚,連連點頭,煎藥去。
看見淩芷跑了,淩信才斂了笑意,輕歎一聲,看着自己手,緩步走到月下廊台坐下。
方才他與那人交手,隻是仗着自己身量輕,隻照一次面,才敢那般肆無忌憚地使用體力,震撼了那人心神。
那種移形換影的步伐,體力消耗極快。
他也是最近才學會。
後續訓練本來應該重點放在體力上,可北寰言偏偏領了命出許都,他也隻能跟着。
别人不清楚,他自己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