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閉上眼,輕歎一聲,從衣袖裡掏出一張隐約有墨迹的紙遞,蹲下身,遞到如玉面前:“他的字,你認識吧?”
漆黑的牢籠裡,從天窗裡斜射下幾道光,正好打在那張紙帶墨迹的地方。
如玉隐約看見那上面的墨迹:玉……招。
他的字,她再熟悉不過了。
甚至,她的字裡也有他教過而留下的痕迹。
為什麼……
為什麼她把她最重要的東西給了他,冒了這麼大風險,差點賠上了性命,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馮郎要殺她,她心裡最後的念頭卻還是馮郎救她。
“哈哈哈哈哈……”
如玉說不出話來,笑聲也變得嘶啞難聽。
她捶着胸口,感覺那裡有什麼東西驟然崩塌、碎裂。
北寰言不忍再看,轉身看向冷威交代:“冷将軍,勞駕你把如玉送到官驿交給景雀。讓他好生照顧。”
冷威領命,立即打開牢門,把如玉從裡面架了出來。
北寰言望着他們離開大牢,又回身看向淩信:“你在做什麼?”
淩信答:“驗屍。”
“有什麼發現?”
北寰言走到淩信身邊,他竟然就在牢裡把這人衣服全部扒光。
這人面容已毀,辯不清樣貌。
之前衣服寬大,看不清他身形。現在沒了遮蔽才看見這人身形佝偻,也是裝的。
這是一個很正常的身體,隻是個子矮了些。
再往下看。
北寰言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淨過身!?
“而且這人用的毒,我們見過。”淩信站起身,“之前跟蹤我們,被我們偷襲,自裁的那兩個人,用的也是這毒。”
“你怎麼知道?”北寰言問。
淩信說:“毒血的味道差不多。我不學毒,但是小芷應該能辯出來。”
北寰言眼眸微眯:“找人來擡屍體。”
淩信立即去找禦林軍來把屍體擡出去。
北寰言低頭出了大牢,看見縱尚風塵仆仆從外面回來。
他一回來,就要來彙報事,北寰言卻沒空理聽他說,隻道:“其山的案子,縱大人來審。我隻看結案卷宗。”
縱尚何其聰明,聽北寰言說這話,立即颔首:“是。”
說罷北寰言就帶着淩信往官驿趕,去看如玉的傷。
*
如玉受驚過度,到了官驿以後,就一直縮在床上裹着被子,瑟瑟發抖。
也不讓淩信診脈,淩信一靠近她,她就尖叫。淩信實在是沒辦法,隻能給她開一記鎮靜的方子,讓她先住在官驿養着。
北寰言找到冷威,問當時牢裡的情況。
冷威抱拳一禮,道:“回公子的話,淩公子走之前交代讓我好好看着如玉姑娘,我便一直在外面守着。後來沖進去,也是因為如玉姑娘在牢裡喊了一句什麼。我以為是如玉姑娘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公子,便下牢去看。正巧遇見那獄卒殺人。”
“喊了一句什麼?”北寰言問。
冷威垂眸,仔細回想,道:“好像是喊了一句,馮郎什麼的,我離得太遠,沒聽清楚。”
這姑娘……倒是個癡情種。
北寰言眉宇微蹙,眼眸低沉。
*
暮色四合的時候,北寰舞與時均白在甯府上用了晚膳,休息了一會兒兒,就出發去探北寰言查出來的這二十多出宅子。
沁春城晚上宵禁時間是亥時,眼下才酉時剛過。
街上還有不少商販在收攤。
北寰舞與時均白為了不引人注目,坐了一輛馬車,往城南去。
這一路上,時均白臉色都不好。
他看上去很憂慮。
北寰舞看着時均白一臉愁容,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低頭,自己扣着自己身上的小玩意。
北寰舞換了一身暗紅色江湖上方便行事的束衣,把頭發高高束起。
時均白則是穿了一身玄色的束衣,坐在北寰舞對面,顯得整個人細長。他本就膚色偏白,穿玄色,就顯得人白得有些透。
兩人坐到城南下了馬車,時均白給了馬夫車錢,兩人佯裝散步,在附近繞了幾圈确定沒人跟着,才徒步走到輿圖上畫着的最初的民宅。
來了才知道,為什麼北寰言會圈這處宅子。
這根本就稱不上是宅子,最多算是一個窩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