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跪着,一直淡然高貴的臉忽然變得蒼白,身子止不住顫抖,好似有什麼東西忽然進入了她的腦海、她的身體,讓她恐懼。
“南澤王當年在南澤一隅稱王,是一國之君。膝下兒女成群。隻成年的兒子就有九個,女兒更是多得數不勝數。
“那一年南澤兵敗,國門洞開,南澤王年邁早知自己是強弩之末便不做掙紮寫下了歸降書,成了東陵一個歸降的異姓親王。”北寰言往案牍邊走,“即是親王,那便是隻有一個兒子可以繼承爵位,繼承這滔天的富貴。
“生在皇族的皇子們,都不是那麼單純的人。所以在東陵帝下旨封南澤王為親王,保持原有一切待遇的時候,那些無法繼承爵位、被迫成為庶人、原本身份尊貴的皇子們便開始了内鬥。
“南澤王也沒有想過,自己晚年竟然沒辦法保留住南澤最後的土地,封給自己的兒子們,讓他們享受榮華富貴。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們互相殘殺,相互算計,最後一個一個死去。”
“不要說了!”南雪聲音微顫,她甚至不自覺地抱住自己,想要阻止自己身體的顫抖。
北寰言見她不想記起那些年南澤王城裡流過的自己親哥哥的血,轉了話頭,轉過身看向她:“據說當時南澤王最小的女兒,也在那場騷亂裡消失了。
“她不僅消失了,還帶着南澤王城裡的巨額财富。
“我查到了這個消息以後,立即還原出整個事情的真相。
“左敬業不過就是那個南澤郡主選出來的一個對外社交的傀儡。
“建造雛鳳樓、建造雛鳳樓隔壁的院子、置辦産業、賄賂官員這些巨額活動經費全部都是那個帶着南澤王城裡巨大财富消失的郡主的手筆。
“可到這,我對南澤郡主隻有一個線索,那就是她是女子。
“所以我讓縱大人釋放所有與雛鳳樓有關的女子,想要看看,主導着一切,有野心颠覆東陵政權的南澤郡主到底是何許人也。
“因為我的介入,你們謀劃的一切功敗垂成。
“南澤王早就因為當年那場奪嫡之亂,子嗣凋零。
“南澤王所有兒子、妻子、妾室、女兒們都加入了那場奪嫡争鬥。能死的全都死了。
“如今南澤往城裡隻有南澤王一個人孤獨守着偌大的王城。
“即便是沁春城這邊的謀劃失敗了,當年那個逃出來的最小的南澤郡主回去也可以休養生息,從長計議。
“所以,南澤郡主一定會回去。一定會帶着她在沁春城賺下銀子一起回去。因為重啟謀劃,需要銀子。
“有了這個思路,才有了後來我調走所有的人,讓你放松警惕,去銀号取了所有銀子準備帶回南澤王城的事——我在南下的官道上,與裴淵将軍等你很久了。”
北寰言睨着南雪,娓娓道來這段時間在沁春城發生的一切。
時均白最開始在南雪那裡花的五萬兩銀票,北寰言原本打算讓人追蹤取銀票的人,不成想最後歪打正着,竟然成了破案的關鍵。
這場博弈,南雪終究沒赢。
“修建地下神道,那丢失的南境軍營裡被策反的南澤舊部名單……你想颠覆東陵政權,是與不是!?”北寰言厲聲問道。
南雪望着北寰言無聲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淚。
仿佛這些年的隐忍,都變成了她的淚,一滴一滴,一串一串砸向地面。
南雪笑了許久,才收住情緒,望着北寰言,陰恻恻地問:“你不恨嗎?!”
北寰言蹙眉。
南雪望着北寰言,眼眸裡似乎落下了另一個南雪的影子:“當年明明能坐在那個位置上、成為帝君的人是你的父親。為什麼最後卻是許景摯坐在了那個位置上呢?!如果當初是你父親坐在了那個位置上,現在你就不會活得如此痛苦了吧?”
北寰言蜷縮在衣袖裡的手緩緩鎖緊。
南雪冷笑:“你明明是太子之資,卻因為自己父親婦人之仁,成為了一個與皇位無關、與皇家無關的新科狀元。你這一輩子都将生活在許景摯之下、許景摯兒子之下、生活在你父親當年決策的陰影之下,你不恨嗎?!”
北寰言颔首,眸光變得銳利。
沒人能看出他是憤怒,還是漠然。
“左敬業拿謀反的事威脅你,你就要想盡一切辦法替安王府開罪。這事若最後不是按在我南澤王身上,你怎麼都要被東陵帝懷疑!”南雪嗤笑望着北寰言,“你當真覺得東陵帝把你收在許都,是因為看重你的才能!?北寰言!他隻不過就是怕你父親謀反想要把你按在許都成為他的人質而已!”
縱尚聽不下去,要上前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