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人貼着許安歸耳鬓掠過的時候,喚了一聲:“父親。”
許安歸回眸收回劍鋒,下手刁鑽,調轉手腕向後橫掃,劍鋒追着北寰言身子去:“何事?”
北寰言俯身就地後撤一步,回手,劍上帶風直往許安歸脖頸處攻。
許安歸沒想到北寰言下手這麼狠,當即拉劍格擋,“叮”的一聲,兩劍對峙,北寰言再一次貼近許安歸耳畔:“我有事求父親幫我。”
“求?”
許安歸手上用力,把北寰言推出去,換了個姿勢起勢,眉眼處滿是挑釁:“打赢我再說。”
北寰言腳下用力穩住身形,再擡眸望着許安歸的時候,眼神銳利。
他擺好起勢,道:“請父親賜教。”
這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聲音在山風裡變得缥缈。人已經開始運氣,與缥缈峰上的風雲煙雨化在一起。
這些時日他被淩信監督着去校場上跑步,體力比在許都的時候好太多。
話音未落,他便已經化作一陣風,襲向許安歸。
看不見身影,隻能聽見有破空聲音。
許安歸本能往聲音破空而來的方向擡劍格擋,隻聽見“當”一聲,劍被擋飛。
許安歸心下一沉,這是……
下一瞬,就有一個黑影從右下方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手中的月芒劍一掌掀翻。
兵不厭詐,北寰言這路數許安歸沒見過,他沒想到北寰言竟然敢棄劍偷襲。
他利用年少,身子輕、身法快,直接丢劍吸引他的注意力。趁他擡劍格擋的時候,人已經站住了下盤,一掌擊飛了他手中劍。
許安歸反應極快想要擡腳去接。
北寰言早就想到了許安歸下一步動作,直接一腳踩上許安歸膝蓋,把他腿踩了下來,他人卻借着許安歸腿上力量飛了出去,一個翻身接住月芒劍,翻落在地。
北寰言一襲碧色長袍在空中翻飛驟停,他歪頭側看許安歸,把月芒劍執在胸前。他墨發上綁着的白色飄帶,在他身後淩空微動。
月光下,這碧衣少年執劍而立,儒雅得似神明下凡。
許安歸沒想到北寰言力氣不大,進攻思路變得極快。隻是一瞬就制定出攻搶方針,奪了他手中的劍。
這一招許安歸有輕敵的嫌疑,但看北寰言似乎是算準了許安歸會看輕他,才有了這一計。
這死孩子,心思深沉得跟他娘一模一樣。把什麼都算好了,才出手做。
一般江湖上試劍,棄劍、丢劍,都算是輸。
北寰言這是奪劍,不能算是打赢,也不能算是打輸了。
有點像強行和棋的意思。
這小聰明,讓許安歸氣不起來。
北寰言收招,垂劍于手心,抱拳一禮:“父親,承讓了。”
許安歸哼了一聲,狹長的眼眸,帶着些許不悅。
他總算是知道當年他跟他父親在皇城裡下棋,他算的一手和棋時,永承帝是什麼心情了。
大體也跟他現在一樣,又氣又喜。
氣的是自己被兒子算計了,喜的是兒子聰慧沒讓他失望。
北寰言老老實實地走到許安歸身邊把劍還給他,自己又去把自己的劍撿起來,還入腰封裡。
三年不見。
當年那個團滾滾,胖乎乎的小子,現在已經長成了風光霁月般明灼少年。
而且與他長得越來越像。
當年是生他執意要入許都求學的氣,可如今再見,許安歸竟也氣不起來。
許安歸不說話,踱步到月下水榭裡,自顧自地坐在石凳上,拿起石桌上酒杯,倒了一杯清酒,一飲而下。
小湖裡水波粼粼,月亮把天野照成墨藍色,月印在湖底,朦胧如畫。
北寰言跟着,進了水榭,站在一邊,目光落在不遠處懸崖上潺潺流下的一縷清泉,神思缥缈,安靜得宛如這夜色。
池水反射着月光,水榭裡,銀光信遊。
許安歸又翻起一個酒杯,倒了兩杯酒,把一杯推到北寰言身前:“陪我喝一杯。”
北寰言立即欠身行禮道:“老師說了,我沒行冠禮,不能飲酒。”
許安歸:“……”
北寰言老師是前朝十六歲便中狀元、當朝太傅臨允,許安歸的外祖父,也是許安歸的老師。
即是臨太傅說的話,許安歸也不敢違背,隻能自己把兩杯都喝了。
“想要我給陛下寫信,幫你要個好查案的官職?”許安歸問。
看來在他回來之前,父親母親就已經盤衡過他的心思了。
北寰言颔首:“是。”
“你受教太傅,竟然也會想着走這種捷徑?”
許安歸不懂,以他對北寰言的了解,北寰言應該是跟太傅一樣,是個小古闆。不曾想,他還會有這種利用關系,拿權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