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時候,淩信來大理寺接北寰言回府。
北寰言擡眸,夕陽餘晖從右側打過來,甚是刺眼。想着明日上朝還有惡戰,他便也不準備在大理寺裡耗着,合上卷宗,跟着淩信往外走。
“你這是從哪來?”北寰言看他心情不錯,像是辦了一件大事。
淩信道:“剛進宮給淩芷求了個恩典。”
“陛下允許淩芷進禦醫院跟診了?”北寰言問。
“是啊,”淩信看了一圈大理寺,靠近北寰言,低聲問,“你把時靈從刑部提出來了?”
“嗯。”北寰言應了一聲。
“我說呢,”淩信抱着手,“方才從宮裡出來,從一群禦史身邊過,聽他們說你的事。”
北寰言頭疼明日朝堂上的唇槍舌劍,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回府吃什麼?”淩信問。
北寰言應付道:“膳房做什麼吃什麼。”
*
回臨府,北寰言沒去膳房用飯。他讓流風把飯送到他房裡。回來就坐在案牍前磨墨,磨得非常認真。
流風把飯菜送來的時候,要替他墨,北寰言都沒反應過來。
流風道:“公子先用飯罷?病才好,不吃飯可不行。我幫公子磨墨。”
北寰言把墨遞給他,洗了手,才去用飯。
膳房給他準備的清粥小菜油餅。
用完的時候,正巧看見時均白往他院子裡來。
北寰言用絹帕擦完嘴才跟着時均白出去。
兩人在院子裡散步,院子裡春景正好。
枝頭打了綠,遠遠看去一片朦胧翡翠。桃樹結了花苞,樹下依着小池塘假山兩側濕地都長出了蒼青。
“把小叔叔從刑部大牢提出來了?”時均白問。
北寰言嗯了一聲。
“可私下問過原因了?”時均白側目看着北寰言。
“既然決定要頂罪,哪有那麼容易開口。”北寰言走到水塘回廊上,雙手撐着圍欄,俯身去看池子裡的錦鯉,“但我猜,應該是被迫的。”
“我也不信小叔叔會做這種事。”時均白蜷縮在衣袖裡的手緩緩鎖緊。
“這事才剛開始,不查到最後,誰都不知道其中緣由是什麼。”北寰言站直身子,看向時均白,喉嚨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時均白目光落在池塘裡,沒看見。
北寰言轉身往自己屋裡走:“我明日要上朝,你且稍安勿躁,既然是有迹可循的事,咱們就走着瞧。”
北寰言走了,時均白卻沒動。
他不太懂朝政,不知道這事落在北寰言身上,是好還是壞。
“你發什麼呆呢?”
一片葉子被揉成了團,砸向時均白的頭,彈了兩下,剛好掉在他手上。
時均白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回眸看去。隻見北寰舞身着紫色長裙,外面罩着一層白紗,從長廊那頭緩步而來。
方才用晚膳的時候,他沒看見北寰舞。
現在看見了,他卻是一改往日随意的模樣,眉宇緊蹙,一臉憂愁。
北寰舞看着奇怪,走過去,負着手,側身去看他臉:“你這表情,不會是因為你小叔叔吧?”
時均白目光落在池塘裡,唇線緊抿,一言不發。
北寰舞順勢坐在圍欄上,仰頭看着他:“哥哥方才那話說的都那麼明顯了,你沒聽出來嗎?”
“什麼?”時均白迷茫地看向她。
“哥哥不是說凡事有迹可循,走一步看一步就好嗎?”北寰舞眨眨眼睛。
“我不太懂。”時均白還是沒聽明白。
北寰舞翻了他一個白眼:“好吧,看在你送我那隻機械鳥的份上,我給你解釋解釋。先從沁春城的事說起。那案子差點牽扯安王府,如果不是哥哥聰明識破那其山是假的,我們安王府現在即便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
北寰舞拍了拍身邊的圍欄,示意時均白坐下聽。
時均白撩起衣袍坐在她身邊,北寰舞繼續道:“好巧不巧,這事也牽扯上你們時家,而且你小叔叔也認了罪。我們在暮雲峰待了四個月這案子沒結,哥哥前段時間剛在宮裡被為難,時靈就認了罪,前後事連起來想,也知道是宮裡的哪個人,在背後使了手腳,讓時靈認罪了。”
時均白點點頭。
北寰舞側頭看着他:“朝廷裡面的人做事,從來都是有目的的。時靈認罪,隻是他們這步棋的開始,哥哥正捉摸着怎麼擺陣跟他們打擂呢。擺陣布局這事,隻有執棋者明,你這個旁觀者看着就好。何必着急呢?時靈這步棋隻要沒達到他們的目的,你小叔叔暫且不會有危險。”
時均白不懂,這裡面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北寰舞見他還沒聽明白,又往深裡說了說:“對方棋手現在手上有幾手明棋,假其山左敬業、南澤郡主南雪、工部右侍郎時靈、皇城後宮裡某位嫔妃。
“這些個棋子都是對方可以用來攻擊我們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