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信想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到之前他跟北寰言說景雀在用抑制身體發育的藥……再想着北寰言說陛下會管着景雀用藥了那句話。
難不成!
淩信這會才想明白許景摯跟景雀的關系。
*
承恩殿内,許景摯退了衣衫,擠上景雀床榻。
被子隻是稍稍動下,景雀就醒了。
他側目,發覺來人是許景摯,立即道:“陛下。”
景雀要起身,許景摯讓他睡着。
景雀倒也沒有平日裡在外對許景摯那麼畢恭畢敬,隻是順其自然地往裡面挪了挪。
許景摯跟他并排躺着問:“怎麼樣了?”
景雀回:“淩小公子衣不解帶的照顧,自然是好多了。”
許景摯側目看了景雀一眼:“盛泉死了知道嗎?”
景雀嗯了一聲。
“他自己投井,應該是厭倦宮裡的生活了。”許景摯輕歎。
“陛下有心事。”
景雀在一邊,輕聲開口,這是陳述,不是疑問。
“沒有。”許景摯閉上眼,“就是覺得莫名其妙的煩。”
“是因為最近的事牽扯安王府?”景雀問。
許景摯沒說話。
景雀卻是躺平了,望着在燈光中閃爍的紗簾:“奴很是懷念以前跟陛下在梨園相遇的日子。那時候陛下還沒繼承大統,也還沒卷入奪嫡之争。一颦一笑,一眼一眸中都是灑脫。無所謂信任與不信,因為您本身也沒想着要當帝君。”
許景摯笑了,側過身,卡主景雀的臉,掰過來:“你這是在提醒我,勿忘初心?”
景雀也笑了:“奴不會馭人之道,卻也明白挑事的人心中所想。他想在陛下心中種下一顆猜疑的種子,等來日,這種子生根發芽,便是安王府的死期了。”
“眼下安王府牽扯的事這麼多,你還敢替安王府說話?”許景摯斂了笑意,“就不怕東窗事發,自己也不能獨善其身?”
景雀用臉頰枕着許景摯的手指,柔聲說:“奴本該在十七年前就死了。相比自裁,奴倒是更想死在陛下手上。這樣以後陛下後悔了,就會一直想着奴。奴就能一直住在陛下心裡了。”
“這麼多年了,梨園那一套哄騙人的把戲你倒是越用越趁手?”許景摯話語裡帶了些嗤笑。
景雀往許景摯身邊靠了靠,拿起許景摯的手,往自己背後傷口上放:“陛下摸一摸,奴就不疼了。”
“還疼?”許景摯撐起身,扒下他挂在身上的薄紗衣,看他背後的傷。
這不像是男人的身子。
梨園的藥,讓這幅身子骨變得跟女子一樣嬌柔。
景雀本就是當年豔冠群館的小龍陽,多年在梨園裡修煉得媚态百出。
可自從離了那裡,他就很少以色示人。
在禦前當内官的這十幾年裡,他甚至已經找回了身為男子應該有的脊梁與氣質。
今夜不知怎麼的,許景摯看他,從眼角到發梢,都拉着纏綿柔軟的絲。
景雀的手抵着許景摯的心口問:“奴受傷了,陛下這裡疼嗎?”
許景摯挑眉。
景雀輕聲說:“可不許說不疼,不然奴哭給陛下看。”
“好話歹話都讓你說了,”許景摯笑了,捏了捏他的臉,躺下,“睡吧。”
小不正經的東西,一眼就看出來他不高興。
哄他辦法一套一套的,這麼多年換着花樣來,許景摯還沒見着全部。
為什麼景雀這麼得他的心意呢?
是因為他不怕他?
不。
因為景雀是發自内心,想要跟他長相守。
許景摯以為這輩子都得不到東西,竟然在一個男子身上體會的淋漓盡緻。
景雀從不跟他所求什麼,也不讓他煩心。
在床榻間柔弱似水,在禦前果斷如刀。與下盡顯威嚴,與上不卑不亢。
他本是軍門之後,卻被迫落入三千紅塵。
許景摯給他一片天,他便還給許景摯一片海清河宴。
睡在他身邊,能讓許景摯心安。
這是唯一一個,對許景摯沒有任何要求,沒有任何幻想,卻心甘情願把自己生命交給他的人。
在皇城裡的欲念太多,而景雀是他心裡最後一方淨土。
*
這晚,北寰言回臨府已經是夜半三更。
他在大理寺整理從工部戶部調出來的往年南邊工程的卷宗。
因為調閱卷宗的數量太多,從卷宗裡找到他想要的破綻,工作量太大,他這幾日幾乎都是早上去了就開始伏案看卷宗,到月上樹梢才往回走。
臨太傅每日休息的早,北寰言回府從側門入。
走到蔚兮堂門口,他看了一眼對面北寰舞住的蕊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