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本就是來撮合他倆的。
原本看見北寰舞對郭學林愛答不理,覺得自己有負父親重托。
出了刺殺,确實晦氣。
可北寰舞對郭學林的态度好像因為這場刺殺而變好了,這事辦得也不算太差。
許思松了一口氣,道:“刺殺的事,由公主府追查,一定給舞姑娘、郭公子一個說法。”
兩人一起點頭,相互對視了一眼。
*
北寰舞用自己的馬車送郭學林回郭府。
馬車上北寰舞一改之前心疼模樣,抱着手,翹着腿,坐在郭學林對面,眯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已經換過衣裳了,穿得整齊,看不出來方才受了傷。
北寰舞不爽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郭學林有點不适應北寰舞這黑白切換的速度。
前一刻還在許思面前表現的後悔要死,一副想以身相許的樣子。後一刻上了馬車,立即變臉,恨不得殺了他,讓他這輩子都說不出話。
郭學林輕咳了一聲:“也不難猜。”
北寰舞眼眸微眯,用眼睛縫看他。
郭學林道:“最近朝堂上對合宮夜宴那場刺殺議論聲最大。北寰言……咳……言少卿,在朝堂上反駁了那些言官,可這事終究沒結果。
“我聽我祖父說,舞姑娘似乎更鐘情時公子。就因為南澤王謀反案還有刺殺案,陛下覺得時家不在政局,沒辦法保下安王府,所以才有了今日下旨讓我來與舞姑娘相看的事。
“這一局裡面,想要保住安王府,就要先把時家從這案子裡摘出來。
“工部右侍郎時靈地下神道那事一時半會查不清楚,但是時均白因為刺殺案被懷疑,确實漏洞百出,可以先從這件事下手。
“言官們覺得時均白在安王妃那裡學藝,見過新武器的圖紙,所以刺殺用的武器圖紙很大可能出自于時均白之手。
“而姑娘今日這場刺殺,就是向所有人證明——即便不是安王府送到兵部的新武器,也能射出新武器的箭矢。
“隻用改動一下弓.弩的箭道寬度就行。所以今日這場刺殺,是為了留下反駁證據。
“今夜公主府裡,會有那晚皇宮刺殺案裡一模一樣的箭矢,還會有一把與新武器完全不同的弓.弩被丢棄在公主府附近。
“這樣,隻單憑箭矢,就沒辦法再說刺殺用的弓.弩是安王府研發出來的新武器了。
“謀劃皇宮刺殺案那人,為了不留下證據,為了讓人懷疑安王府與時公子,故意沒留下武器。不曾想卻成了這案子裡一個突破口。”
北寰舞真是小瞧了這郭家長孫,他的聰慧不在任何人之下,卻懂得隐藏鋒芒,韬光養晦。
一開始他隻是覺得刺殺有些怪,猜到了刺殺始作俑者是她。
但很快,郭學林就想明白了她謀劃這場刺殺的目的。
他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别人拿他跟北寰言比。
今日郭學林隻在她面前表現出他伶俐的一面,是因為他想為自己這麼多年不得不忍氣吞聲,收斂銳氣出一口氣。
今日這事,是北寰舞策劃的,即便是他郭學林猜出來,在她面前說了,她也隻能單方面防着他。
她不可能把自己的計劃到處與人說,更不可能跟人說,郭學林其實是披着羊皮的狼,敗了郭學林演了這麼多年委屈的角色。
郭學林想在她面前展現聰明的一面,想讓她知道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北寰舞冷笑:“你是真的不怕死。”
郭學林擡眸輕笑:“死,對于我們這種深處在權利中心的人來說,不是最簡單的一件事嗎?”
看着郭學林有恃無恐,北寰舞忽然明白了自己與這些天生的權謀者的差距。
她不想讓任何人卷入這場漩渦裡,所以她對所有的世家子惡言相向。
沒有城府的人,隻看見北寰舞不好相與,卻沒看見她背後不想傷害任何人的心思。
暗礁射出第一箭,本是想讓郭學林驚慌失措,讓開位置,他們好繼續後面的謀劃,射傷北寰舞。
北寰舞原本的計劃是,隻要她傷了,無論時均白在哪都會不顧一切地回來照顧她。
她要讓陛下看看,這樣一個喜歡自己的男子,怎麼可能做出那種讓他們兩家陷入兩難境地的事。
而且她在現場留下了證據。
這一計,她可以讓時均白洗清嫌疑,可以讓陛下看見他們情比金堅,同意他們倆的婚事。
北寰舞想要的東西,在這一局裡都可以實現——隻要沒有郭學林橫插一手。
他在刺殺的那一瞬間,就想到了她的目的。
他就是不想讓她如願。
因為他看上她了,他喜歡她聰明的樣子。
他想看看自己與北寰雙子到底差在哪。
他讓自己受傷,跟北寰舞上了馬車,解了她布下這一局。向她毫無保留地展示了他的心思,他的城府,以及他的野心。
郭睿明把郭學林教成了一個合格的權謀者,他把什麼都算在裡面,包括他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