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的目光落在郭學林的身上。
東陵帝傳三代,建國已有五十年。
雖然曆朝曆代士族聯姻、門徒關系在帝國後期會成為所有君主不得不頭疼的問題,但是眼下東陵帝國朝堂尚且“年輕”,那些世家聯姻雖然還沒有根深蒂固,也已經有了苗頭。
若是背後沒有像郭家這樣強大家族支撐,很難走到朝堂之上議政。
眼下郭學林的祖父郭睿明為右相,實則是群相之首。
他曾在戶部擔任尚書,現擔任尚書令的宋谏也是郭家門徒。
在官員任用這塊,沒有人比郭家更清楚那些即将上位的人的底細。
這才是郭學林為什麼要借機查清楚那人背後目的。
若郭家一早就得知工部左侍郎犯事,那他們就可以提前安排自己的人頂上這個位置。
一棵大樹枝繁葉茂,是因為在土地之下有許多根系在給它提供養料。
郭家這棵大樹之所以能在東陵朝局之上屹立五十年不倒,就是因為他們的根太深了。
北寰言似乎有點明白郭睿明一直壓着郭學林,不讓他入仕的原因——郭學林不是不可以入仕,而是不能在郭睿明為右相的時候入仕。
郭家不想給那些觊觎郭家勢力的人攻讦他們的理由。
可郭學林這樣一個聰明的人,光芒豈是點點烏雲可以壓住的?
而如果郭學林入仕以後不改變郭家的做法,那麼郭家最後也逃不出被皇權連根拔除的厄運。
北寰言心中忽然生出一點憐惜,一想到郭家以後的仕途,就覺得皚皚無期。
這樣一個聰明的人,若是入仕,隻要心思稍微有點偏頗,憑借他郭家龐大的勢力,日後也可能是截斷皇權的劊子手。
北寰言對郭學林想娶北寰舞這個念頭深感不安。
他覺得郭學林看中的不是北寰舞這個人,他看中的是北寰舞身後那些不可撼動的力量。
所以他不在乎北寰舞到底是不是心有所屬,也不在乎北寰舞是不是在跟他成婚之前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郭學林是一個合格政治家,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婚姻不過就是壯大他郭家根系的一種手段。
“我,”北寰言側目,“不會因為你在這事上幫了我,就替你在小舞面前說話的。”
郭學林愣了一下,笑得好看:“你以為我做這事,是為了讨好你?”
北寰言沒做聲。
郭學林哈哈大笑,拍着北寰言的肩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朋友之間的互相幫助,怎麼就被你想得那麼不堪?你妹妹……那是我的事兒,與你無關,這點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朋友……
郭學林覺得他們是朋友了?
北寰言唇線緊抿,站起身:“我回去了。”
郭學林跟着起身:“怎的這就回去了?我們可以去後院小酌幾杯。”
北寰言回首,輕輕一禮:“陛下不讓我飲酒。抱歉。”
郭學林張了張嘴,他忘記了,北寰言才十五。
“那我送送你。”
郭學林當即跟着北寰言一起出了書房。
北寰言現在個子還沒他高,矮他半個頭。今日他來沒穿官服,穿的是他自己的常服。
離開大理寺,這麼看他,也不過就是一個稚氣未退的少年罷了。
“郭公子打算何時入仕?”
北寰言總覺得這樣無話走一路顯得他太無趣。他不想讓郭學林覺得他無趣,或者不好相處。
郭學林擡眸望着天際銀月:“沒想好呢。我若是入仕,必定要外放好些年。許都眼下有這麼好玩的一局棋,我怎麼舍得走呢?今年秋闱我不打算考。明年再看?”
郭學林目光轉向北寰言,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