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在這一瞬間,想到了許多可能。
但也僅僅是沒有證據支持的可能。
如果西境勤王府也是這盤大棋裡的一角布局,那這人下的棋,布的局,真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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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寰言進宮的時候,許景摯還在議政殿。
他不上朝,轉道先去了承恩殿看景雀。
景雀這段時間由淩家兄妹照顧,傷口愈合得很好。就是在長肉,他忍不住癢,老想去抓。
内官來禀說言少卿來了,景雀這才穿好衣衫出來迎。
景雀似是有事要跟北寰言說,内官們給北寰言端來一杯牛乳以後,便紛紛退了出去。
北寰言最近無論走到哪裡,都在喝牛乳。才去吏部領的官服袖子衣角都已經短了一截。
景雀看着北寰言最近個頭猛長,很是高興:“半個月沒見,又長高了不少?”
北寰言心思沒在這上面,畢竟是夏季炎熱,不似冬日那般,少裹了哪裡都有些冷。聽景雀說,才後知後覺,最近穿的衣衫又都短了許多。
“嗯。”北寰言點點頭。
“我讓人跟吏部交代,再給你裁幾身衣裳。”景雀捏了捏北寰言的骨頭,很是健碩,養得很好。
“景叔屏退左右,是有事要同我說?”北寰言問。
景雀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還是刺殺的事。”
景雀頓了頓,似乎有些感慨:“刺殺事件後來上吊的内官,确實是收了盛泉的銀子。我後來去找了那個内官在外的家人核對了,盛泉給了他們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北寰言心下一驚,“他從哪裡弄來那麼多銀子?”
景雀搖頭:“不是甯遠商号的銀票,是别的錢莊的票子。不好追查。”
北寰言站起身,緩緩踱步:“那人避開了甯遠商号這麼大的錢莊,選擇其他錢莊,說明,他是知道甯叔跟我的關系的……”
景雀跟着站起來,低聲問:“這消息對你有用嗎?”
北寰言點頭:“最少我們知道了,盛泉不是刺殺案的主謀。當年盛府抄家,他孤身一人進了宮,一直在工作最繁重的浣衣局幹活,攀附不到權貴,自然也拿不出一千兩銀子。這是有人找到了盛泉,利用他與景叔、與我們的仇恨,做了這件事。”
景雀有些意難平。
他确實恨盛泉,恨盛泉剝奪了他的男兒身。
可他也因禍得福,能名正言順地一直待在喜歡的人身邊伺候。
盛泉與他一起困在這皇宮裡,他們之間像是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羁絆。
無論他見沒見到盛泉都知道他一直都在,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吃盡苦楚。
現在盛泉死了,那根看不見的羁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斷了。
北寰言垂眸沉思,其實他覺得盛泉刺殺這件事還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按照謀劃這局棋的人心智,到目前為止,盛泉刺殺案,依然是一步廢棋。
那人為了這步廢棋,居然花了一千兩銀子……
北寰言猜不透這步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殿外有内官小心翼翼地回禀,說陛下下朝,回禦書房了。
景雀習慣性的幫北寰言整理了衣衫,準備喚人帶他過去。
北寰言看出來景雀心情不太好,看着外面沒人,輕輕地拉住他的胳膊,道:“景叔,盛泉的事,我會查清楚的。你眼下的事,是養好自己的身子。這事遠比我們看到的複雜,陛下需要你在身邊當耳目,才能跟我一起參詳這件事的始末。你這些年在宮裡布的耳目,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景雀聽北寰言這麼說,頓時心裡起了擔憂:“什麼意思?”
北寰言對景雀沒什麼好隐瞞的,他輕咳一聲,把嘴湊到景雀耳邊,低聲道:“我隻是這麼猜的,這整件事的源頭,逃不出這皇宮。小芷查出來的那個藥方,現在牽扯的是西境勤王府。勤王府小世子,是你親自帶着陛下的旨意去封的,還記得嗎?”
景雀記性很好,在許景摯身邊一直替他記着許多事。
北寰言這樣說,他就想起來,勤王府的世子,陛下很是看中。
隻是那孩子命不好,自小身子就弱。
景雀點點頭。
北寰言又道:“我今日來,也是有事想問問景叔。當年陛下賜府給勤王府,是陛下一開始就打定的主意,還是有别的原因?”
景雀一向不過問政事,賜府這事陛下沒問過他,他也沒送過這道旨意。
北寰言忽然這麼問,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景雀搖頭:“我不清楚……”
北寰言深吸一口氣,道:“這事,勞煩景叔幫我查清楚。”
景雀仔細想了想,慎重地點了點頭。
這事北寰言不敢直接問陛下。
賜府這事若是陛下有意為之,那這八成就跟北寰言現在在查的案子沒關系了。
既然是跟現在查的案子沒關系的事,北寰言知道也無濟于事。
但北寰言總覺得陛下不至于這樣算計西境勤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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