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也沒再問。但是他也覺得淩芷說得有道理。
北寰言,那般淡漠的性子,似乎從沒有把兒女私情放在心上。他對淩芷很好,但是他對自己的妹妹也很好。
大約在北寰言那裡,淩芷與北寰舞并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他應該照顧人。
“衛叔叔,我們先去一趟藏息閣。”淩芷說着步子就加快了。
衛昭跟上問:“姑娘去藏息閣是要給主子送消息?”
淩芷鼓着嘴,點頭道:“那毒方的解藥被人撕走了,一定還有别的用處。哥哥跟我交代過,我在禦醫院查到什麼,都要個言哥哥去消息。我雖然想不到這是為什麼,但是告訴言哥哥,言哥哥一定有對策。”
*
北寰言出城的時候,正巧遇見了禁軍押運去西境軍饷糧草。
車隊浩浩蕩蕩排滿了城門,等着過關。
北寰言一行人坐在馬車上,北寰言一直探頭,看着這些車隊。郭學林好奇也跟着看了一眼,問:“你看什麼呢?”
北寰言道:“數車輛數量。”
郭學林放下簾子:“這有什麼好數的。”
北寰言回道:“習慣而已。我查過戶部撥付西境軍饷的賬簿,今日看見了就想對對賬。”
“戶部出的賬,那還能有不對的?若是誰敢在這上面動手腳,那多半都是官運到頭了。”郭學林撇撇嘴,靠在軟團上繼續閉目養神。
他們這一走,在路上,就要花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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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景摯往年過壽,那些小的都在身邊。
今年北寰言與北寰舞都在外辦差回不來,賀壽少了北寰舞那稀奇古怪的拜禮,許景摯竟然有些不習慣。
他還不甘心問景雀,北寰舞真的沒留什麼話給他,或者沒留什麼東西給他?
景雀聽了直笑。
許景摯悶悶地喝了一口桂花蜜:“不知道他倆秋獵的時候能不能回來。長樂每年都能獵得大獸,她那箭法随了她父親。”
景雀上前,把許景摯喝了一半的桂花蜜搶了過來,換了一盞茶給他:“陛下,奴聽徐内官說,奴不在您身邊的這段時間,您總是喝桂花蜜,一點都不節制。而且最近您甜食也一直沒停過。”
許景摯啧了一聲,暗罵,徐迎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去跟景雀告狀他最近吃甜食吃得厲害。
“咳。”許景摯輕咳了一聲,喝了一口茶,目光逃避景雀。
景雀蹙着眉:“奴跟禦膳房,還有伺候的人都交代了,甜食給您禁了。”
許景摯敢怒不敢言。
“馬上就要宴請來使,宴上大魚大肉本就不好消化,”景雀轉身到許景摯面前,“奴讓禦醫院給您配了解膩的湯藥。”
許景摯想要再轉身,一把被景雀拉住:“您要好好吃藥。”
許景摯小時候因為斷腿,在薛燦那裡吃了不少慘無人道、古怪味道的藥。
以前是為了讓鬼醫給他治腿,他不敢怒也不敢言,更不敢讨價還價,隻能捏着鼻子,一股腦把所有藥都吞了。
現在他當了帝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人能管得了他,可他也沒有自由吃甜食的權力。
好在許景摯身子一直不錯,除了每年要喝解暑驅寒的藥,他基本不生病。
就這解暑驅寒的藥,若不是景雀壓着,多半許景摯也要禦醫院做成甜的給他端過來。
景雀一回來,斷了他所有的甜食,許景摯頓時生無可戀。
景雀見許景摯一臉不悅,道:“陛下,若不護着點自己的身子,可沒辦法護着那些小的長大了。”
許景摯輕歎一口氣,這才是他的死穴。
他年輕的時候流連勾欄瓦舍,奢靡至極。而他經曆過兩次奪嫡之亂,深知帝王病重,朝野便是暗流湧動。
北寰言才剛入仕,還沒有在朝堂上站穩腳跟,若他不壓着,北寰言很多事都做不成。
他需要有個強健的身體來替北寰言保駕護航。
景雀不放心,又道:“今年多了很多南海外的國家朝貢來與我國交好,禦膳房特地找了些南方做海品的師父,禦膳房的膳食單上有許多海品。陛下不經常吃海貨,宴席上遇見海品就少吃些。”
“是——是——”許景摯拖長了音調,應付着。
景雀還記着要幫北寰言打聽勤王府的事,便一本正經地從衣袖裡拿出一個小冊子,道:“今日陛下一會兒要接見南海波羅國國王,然後是……”
許景摯聽着今日行程,隻覺得頭大。
他不喜歡這種應酬,總覺得是被什麼箍着,不得不做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景雀念完,停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陛下……今年西境勤王府與姚将軍府照舊來不了……”
許景摯點頭表示理解:“西境每到暑熱的時候,地表河水斷流得厲害。西域又精通各大器械機括,百裡之外偷襲也是常事。勤王與姚将軍加強防禦,也是職責所在。每年他們都來不了,也不是今年來不了。随他們吧。”
景雀似有猶疑地道:“勤王府的小世子還是長期卧榻……”
許景摯長出一口氣:“那孩子命苦,沒辦法……禦醫也派了幾波了,根本治不了那孩子的病。勤王命中無子,這是天命。”
天命……
許景摯說這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