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微微側目,看向在一邊汗流浃背的池修城:“柳夏是什麼人,臣想工部右侍郎池修城,比臣更清楚。”
北寰言這話一出,池修城當即腿就軟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喊冤的力氣都沒有。
許景摯望着池修城想起一些事:“孤記得,十多年前,沁春城的司士參軍事就是你吧?”
東陵帝國的地方司士參軍事,主管掌梁、舟車、舍宅、百工衆藝之事。
池修城膝行了幾步,把頭磕得咚咚響:“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許景摯煩死他一直聒噪:“回話!”
池修城已經吓得魂飛魄散了,還怎麼回話?
北寰言緩緩替他說道:“臣代陛下巡查南境五洲的時候,查看過陛下繼位以後南境五洲的賬簿,沒有發現巨大的賬目纰漏。但是修建地下神道招工又需要大量人力物力,這其中的窟窿是誰幫忙填的?”
北寰言望向池修城:“對,柳家。柳家是當時整個南境的巨富。當時還是司士參軍事的池修城跟柳家家主承諾,說南境五洲地下神道工程結束,朝廷就會給他結錢。
“我看過以往賬簿,南境五洲大部分朝廷派放的津梁、舟車、舍宅、百工衆藝的工程,都是由柳家接的。
“柳家與池修城合作愉快,自然這次也信得過他。于是柳家開始自己墊錢招工,修建地下神道。
“一開始柳家并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直到他們把第一條地下神道建完,才發覺騎虎難下。柳家隻能硬着頭皮,把其他地方的地下神道建完。
“這件事的主導是南澤郡主南雪,具體牽線搭橋的人,卻是當時司士參軍事的池修城。
“池大人或許不知道柳家在修的是什麼,但是他知道柳家最後被滅門的原因,就是替人修了那個不能入賬的工程!”
北寰言緩步走到池修城身邊:“直到臣查出南澤王意圖謀反,那南境五洲地下神道的事被披露出來,池大人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闖下了彌天大禍。
“當初不過就是貪了南雪給的一點銀子,到頭來卻搭上自己好不容易掙來的官途。
“池大人,我說的對嗎?你若不認,我們可以找直接找南雪對峙。她現在還被壓在大理寺地牢裡。”
池修城再也繃不住,嚎啕大哭:“我真的不知道南雪讓我做的是這種事!她隻說讓我幫她找一個富商,做一項工程,我隻用巧立名目,讓那人上鈎,後續的事根本就不用我插手!誰知道她竟然是利用柳家巨富,修建地下神道用于謀反!”
池修城連連磕頭:“陛下,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北寰言望着池修城:“池大人,江南漕運總督府的沈峰與潘卓交代,這些年你主管漕運,收受他們的上供給你的冰敬、碳敬高達十萬兩之多。
“若是南雪的事你不知情,難不成江南漕運這些年一直沒人維護修繕,這事你也不知情?!
“往年也有地方往上報沉船案,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替他們瞞下,怎麼朝廷一件沉船的消息都沒收到呢?!”
池修城無話可說,隻能一直磕頭,求饒。
北寰言眼眸微眯,厲聲質問池修城:“你置那些船工、漕工性命與不顧,你怎麼還敢在這裡讓陛下饒恕你?!你雖然樁樁件件沒有親力親為,但是你所縱容的每一件事下都是千百個的亡魂!蒼生何辜?百姓何辜?!”
池修城磕不動了。
他的額頭滿是鮮血。
北寰言說得沒錯,他不過就是收點銀子。
可他沒想到自己收的那些銀子背後,竟然是無數人的性命。
如果他知道,他打死都不會幹這些事。
可是事到如今還有什麼用?
他根本辯無可辯。
南澤王謀反一案到此有了池修城這個人證,還有柳園裡那上千屍骨物證,即便沒有南雪招認,沒有被策反武将的名單,南澤王削藩之事也是闆上釘釘。
*
散朝後,許景摯把北寰言與縱尚留下,聽他們細細回禀江南漕運沉船案。
這案子是縱尚審的,北寰言立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縱尚回禀完畢,許景摯讓景雀把刑部尚書趙文斌,吏部尚書初開濟,工部尚書葉溫年喚來商議江南漕運的整治工作。
按照北寰言的說法,江南漕運因為貪墨漕工工錢的事,兩岸的漕工村子早就人丁凋零。
再加上幾任總督府的人霸着維護漕運河渠銀響十幾年,朝廷在漕運沿岸留下了不少罵名。
原本漕工,被迫組成漕幫,盜撈沉船維持生計。
這些漕幫的組織者雖說有領導犯罪的嫌疑,但到底是替百姓解決困難,是罰是賞,朝廷都要給個說法。
後面落草為寇的漕工要如何安置怎麼安置,也要六部給一個詳細的方案來實施。
北寰言與縱尚要退下,許景摯讓縱尚先走,北寰言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