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四十九天不滅，牽引遠方靈魂回歸故裡。在誦經聲中，進入九天。”

許景摯問：“你們覺得在哪裡建造、如何建造、最後如何實施？”

九人相互看了一眼，低聲商議了一會兒兒，尚書令宋谏上前一步回道：“這事，其實主要看陛下想怎麼辦。”

“什麼叫做孤想怎麼辦？”許景摯向後靠在了龍椅上。

宋谏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前朝之人做這事，無非就是要堵住百姓的嘴。陛下若是覺得這事辦得漂亮與否，辦得浩大與否，辦得隆重與否，與皇家威望有礙，可以給出一個度，讓我們商議。”

許景摯沉思片刻道：“這事當然要辦得隆重一些，要讓百姓知道，孤不是失德，隻是失察。”

失德與失察之間隻查一個字，但内裡差得卻是十萬八千裡。

若是帝君失德，那便是要下罪己诏。

悉數前朝君主，也沒有幾個人下過罪己诏。

本朝帝傳三代，隻有一次，是永承年間那場北境雪災，流民百萬。

永承帝下罪己诏，悉數得失。

這才過了多久？又要下罪己诏，皇家抹不開這個面。

衆臣工知道許景摯的意思之後，又是小聲商議了半晌，工部尚書葉溫年才上前一步道：“如果陛下是這個意思，臣以為，在許都東、南、西、北四角建四座招靈台，由衆僧誦經超度。再在宮裡也建一座招靈台，由陛下點燃超度靈火，而後日日齋戒祈禱。便可事成。”

平息民怒，無論是建造招靈台讓三千高僧誦經超度，還是在皇城裡建造招靈台，帝君親自焚香超度，那都是做給世人看的。

世人要的不過就是一個皇家态度。

隻要把這個态度做到極緻，後人也不會因此而指責許景摯執政過失。

不過就是掏點銀子的事，許景摯覺得非常劃算，當即拍案道：“就這麼辦罷。工部拿一個詳盡靈台修建方案，戶部給預算，禮部細化具體流程，兵部與吏部指派人手去幹活監工！各部各司其職，把這事給辦漂亮了，孤重重有賞！”

領了旨意後衆人立即去辦差。

葉溫年回到部裡，正巧看見縱尚。

他招縱尚過來，溫聲道：“陛下果然要修招靈台，讓我們工部拿一個詳盡方案……”

縱尚颔首從衣袖裡掏出一沓紙，遞過去：“下官已經草拟了一個方案，請大人查察，修正。”

葉溫年很是驚訝。

縱尚真是個奇才，他不僅能想到陛下會修招靈台平息衆怒，還早就拟好了修建方案交給他審查。

葉溫年接過來細細翻看。

縱尚颔首，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葉溫年問話。

葉溫年邊看邊到書桌前坐下，縱尚也跟着過去。

葉溫年道：“縱大人先坐。”

縱尚欠身道：“尚書大人先看，下官還有一些江南漕運的冊子要翻閱。大人看完再來找下官商議也不遲。”

确實。

縱尚遞上來的方案詳盡，事無巨細。

要看完需要時間。

葉溫年點頭，讓縱尚先去忙。

縱尚欠身一禮，去往部裡調閱檔案。

縱尚給葉溫年遞的這個方案，從選址到材料選用安排的面面俱到，裡面甚至還附上了圖紙。

葉溫年改無可改。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寫的這個東西？

縱尚查完卷宗回來看葉溫年還在看他給出的方案，欠身道：“大人，下官即刻就要去江南漕運沿岸督建整改了。”

葉溫年回過神，望向縱尚：“哦、哦。你去。這個方案已經很完善了。如有不足的地方，朝會上議，加以修正就是。”

縱尚欠身：“是，下官告辭。”

葉溫年盯着縱尚離開的背影好久，目光緩緩下移，挪到這方案最後一段，寫的是懇請尚書大人代為轉成奏折呈給陛下。

葉溫年看了，但又覺得自己沒看懂。

什麼叫做代為轉呈陛下。

可以隻署他一個人的名？

這方案做的詳盡，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做不出來。

可縱尚才升為工部左侍郎不過一個月，他怎麼就知道陛下一定會建招靈台，一定會要工部拿方案呢？

多年從政，讓葉溫年對縱尚十分忌憚。

這人的心思與手段遠比他現在看見的要多。

葉溫年左思右想，還是決定退班了以後，去郭府拜訪。

葉溫年早早地就讓身邊的随從拿着自己的拜帖送到郭睿明那，郭睿明說晚上來府上一起用飯。

郭睿明未時三刻才回府。

郭學林上次在祠堂裡跪了一天，飯也不吃。

郭夫人實在看不下去，就自作主張地把郭學林拉起來，讓他去自己屋裡關禁閉。

郭學林背後膝蓋都有傷。

郭禮日日都幫郭學林上藥。

郭學林白皙的脊背上多了五條藤印，郭禮心疼地道：“小少爺何必跟老爺犟呢，服個軟，也好過自己的身子受罪不是？”

郭學林抿唇，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