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問西境拆借糧食,拿來赈災填補軍需。
當時的監國清王許安桐,早些年之番在西境,對西境官場了如指掌。
他欽點西涼城刺史齊丘,賜他象征皇權的金玉令,讓他去找當年在浩天之戰中揚名立萬、軍中威望頗高的蔚光良姚元武兩人商議,完成這次朝廷拆借。
齊丘拿着金玉令,三個人一個月跑遍西境五州,或遊說或威逼西境五州刺史,這才湊齊了軍需與物資,給朝廷送去。
當時,西境官場都以為登上皇位的人一定是當時監國的許安桐。
誰知最後四龍奪嫡的結果竟是名不見經傳的甯王許景摯繼承大統。
就連當時手握許都五千金吾衛、三千禦林軍、陵中六萬儲備軍、北境三十萬大軍北寰言的父親安王許安歸都敗下陣來。
這不禁讓所有不了解内情的西境軍官場對許景摯這個人心生畏懼。
西境摸不準許景摯的脾性,許景摯上位以後,封賞軍門。每年撥給西境軍的軍饷逐年增加。
再加上當年岩州之戰,朝廷問西境借糧承諾減免西境五州的賦稅。勤王府、姚将軍府、齊府年年都有封賞送過來。
西境那些老弱病儒的日子再難過,也比當時永承年間時候過得體面。
蔚光良、姚元武、齊丘想着三府與西境軍勒緊自己褲腰帶能帶着十幾萬的災民湊合過,便也沒有往朝廷報這事。
他們不報,朝廷如何得知?
許景摯登基以後,朝廷實行軍改,兵部忙得腳不沾地。兵部尚書江狄每天案前堆的折子,都快把他人給淹了。
東陵百姓其實是天下最好的百姓,隻要有口飯吃,能活下去,便不會生事。
于是當年西境浩天之戰中遺留下來的災民問題,就這樣擱置了。
現在北寰言帶着這策論來,齊丘心裡跟明鏡一樣——
其實許景摯早就知道西境軍軍饷不僅養着軍隊,還供養着當年浩天之戰中那十幾萬流民。
知道,卻不處理。
齊丘實在是摸不準許景摯的脾氣。
許景摯知道西境的事也不奇怪,他執掌黑市的時候,東陵黑市會把各地消息送到許景摯案前。
許景摯繼位之前管不着,繼位之後不敢貿然管。
勤王府世子蔚巡生自六歲上就開始病重,早些年朝廷事多,顧不到西境。後來有時間管西境了,蔚世子又一直病中,為了讓勤王蔚光良安心,許景摯才讓西境保持現狀,隻在軍饷上花心思。
北寰言不知齊丘知不知道勤王府的事,也不知道他們對陛下的看法。他隻能從他的角度來幫西境規避可能發生的事。
錦妃慫恿陛下賜西甯将軍的宅子給勤王,蔚巡生病重,是為了讓勤王絕後。
無後就談不上狼子野心。
運氣好點,可能勤王蔚光良都會死于非命。
這無形中就相當于幫陛下解決一個兵權在握的勢力。
可有人把解毒的方子送出宮,送到了勤王府裡,讓蔚巡生活了下來,這件事非同小可。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想要借勤王府的在西境的兵權,起勢。
他們想要勤王府憎惡朝廷。
從知道蔚巡生的病是有預謀開始,北寰言立馬找薛家人來治蔚巡生的病,不僅如此,還專門跑了一趟西境見蔚巡生,與他開誠布公。
北寰言希望蔚巡生能明白,他生病不是陛下心中所願。陛下賜給他們西甯将軍府的舊宅是受人挑撥。
可無論怎麼說,陛下從一開始在給西境軍門封賞的時候就使了手段。
一個封王,一個封官。這很難讓勤王府與姚将軍府相信賜府的事陛下不是故意的。
齊丘顧慮就是這個事。
西境所有人都怕陛下說一套做一套效仿永盛太子。
面對西境的這種顧慮北寰言能說什麼?
他不能代表許景摯給西境任何承諾。
想到這,北寰言心下一橫,低聲道:“是。西境勤王府,姚将軍府,都惹上了事。許都有人不安分,把主意打到西境了。”
任何時候,真誠都是必殺技。
北寰言肯跟齊丘說,就說明他相信西境沒有異心。
确定北寰言現在對西境的态度,齊丘才逐漸放下防備,低聲道:“我就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初陛下大肆封賞西境的時候,西境民間就有流言說朝廷防着西境。現在這是應對了這流言……”
北寰言不否認,西境分封的時候,陛下用了手段。這多少讓勤王府與姚府有了不痛快。
陛下手段在前,不怪西境人人自危。
但北寰言現在身處的局勢,對方勢力之大,局部之久,讓人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