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和阿舞來過這兒,後來,她死了。”
電光火石間,胤姜拉住李山川,“先别去了,回去再從長計議,好嗎?”
胤姜神情懇切,她想起來,阿舞六年前在山林失蹤,和她一起去的寨人都說山中有精怪,專吃人漲修為,阿舞被精怪抓走了。
這并非空穴來風,阿舞不是第一個,隻是最開始遭殃的不是慶安寨的人。
當時安家寨還在,和老慶安寨位置接近,因着他們寨中常有人丢失,覺得是慶安寨搞鬼,因此兩方鬧得很僵,彼此打過不少仗。
可是安家寨人越來越少,最後安大全怕了,直接找到胤敞說認輸,說他會搬離這裡。
雖然安家寨離開了,慶安寨安穩過一段時間,但是,阿舞在林中失蹤又掀起風浪,再後來胤敞便下令不許再提起此事。
李山川揮開胤姜的手,“少當家,不止阿舞啊,消失的不隻有阿舞啊!
我們一行十個人約好在河邊野炊,早上都沒什麼事的,直至傍晚,阿舞不見了,我們又去找,找到最後,隻有三個人,隻有三個人回來了。
後來大當家又派人去找,我也去了,你知道嗎?
我親眼看見,親眼看見的!有個半人半妖的東西,抓走了小七,那家夥,肯定不是人!
它有兩個人那麼高,很大一隻,像大猴子,全身都是毛,它的眼神很兇狠,我死死捂住口鼻,生怕它發現我,它的腳印也很大,還會嚎叫。
它一叫,我感覺耳朵都快聾了,周圍的樹枝全都在抖,它一動,我感覺地都在震。
我眼睜睜看着它吃掉了小七,粗暴地撕下皮肉,全都是血,脖子、腿、胳膊,輕輕一掰就斷了,地上全是小七的血,我現在都還記得,它咀嚼的聲音,嘎吱——嘎吱——”
胤姜雙手扶起李山川的臉龐,卻見李山川瞳孔渙散,神情驚恐,頭上還冒着冷汗,嘴上一直重複剛才的話。
李山川突然抓住胤姜的胳膊,“少當家,我沒騙你,我真的看見了,它走了。
我甚至不敢回頭看,我直接跑了,我跑了”李山川神情痛苦,眼中更有紅血絲,眼淚不住的流。
胤姜輕拍李山川的後背,安撫道,“沒事沒事,現在都過去了。”她從懷中拿出安神丸給李山川服下。
李山川吞咽後開始有些神志不清,緊抓胤姜的手漸漸沒了力氣,他睡得很安息。
胤姜擡頭望向那輪弦月,冰涼的月光蔓延大地,寒氣入侵,她心中更冷。
她在寨中時雖與一衆少年少女玩得不錯,但她從去三水鎮之後,交流便少了很多。
六年前,是好像死了不少寨人,其中不乏她的好友,餘瑤寄信給她曾提及此事,但是餘瑤不清楚内情,胤姜便寫信去問胤敞,胤敞叫她不必擔心。
她便隻在他們的葬禮回去過,祭拜,上香,之後,抛之腦後。
餘瑤那時來慶安寨沒多久,和她最熟,和李山川都是後來相熟相交。
一晃六年,她現在才知道,原來當年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而這家夥,看上去沒心沒肺,可心中竟然藏了這麼多事。
胤姜記得,李山川是喜歡阿舞的。阿舞,小七,和他們都是自幼一起長大的玩伴。
怎麼會這樣?胤姜百思不得其解,父親,你知道什麼?還是你也不知道?
一行舉着火把的隊伍趕來,卻是胤敞打頭,男人不良于行,坐在輪椅上,被人推着,瞧見胤姜二人,神色平靜,“阿月,回來。”
胤姜難得逆反,大聲質問道,“父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為何避之不談?
在我印象中,你不是一個隻會躲避逃跑的懦夫!為什麼你不追究到底?你難不成真相信有什麼精怪?我不信!你也不相信啊!
明明你自己說過,唯有人作祟,世上無鬼怪!
這是你自己說的!!!
這件事分明有蹊跷,你怎麼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死了多少人?
我記得,死了不下二十個寨民,你竟然就這樣偃旗息鼓了?”
胤姜滿眼不可置信,她心中似有什麼裂開了,她素來推崇信仰的父親,竟也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
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可以是懦夫,唯獨他不可以!
胤姜至今仍記得,胤敞教她習聖人言,教她識草木,明乾坤,訴公正。
告訴她女子亦可以舞刀弄槍,将全寨的孩童集中在一起,讓人教習他們文武術。
使幼有所育,老有所養,這是胤敞建立慶安寨的初衷。
為什麼?寨人死得不明不白,說出這樣話的人,最終卻選擇了不追究?為什麼?
面對胤姜的指責,胤敞神色未變,甚至很是溫和,眼含包容,
“阿月,許多事非你想得那般容易,便是你查赈災銀一事,中途也少不了波折。
為父有為父的隐衷,但是河邊,你們不能去。”胤敞說到最後,神色嚴厲。
胤敞身後的人便朝胤姜二人而來,胤姜隐而不發,待幾人走近忽揚起一陣白煙,煙霧散去,胤姜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胤敞臉一沉,手下人問是否要追,胤敞沉默良久,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