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玺眉頭一皺,他并不認同胤姜的做法,現在殺了挑夫,并不是好時機。
胤姜卻兀自說道,“草木皆兵,我們就要做這樣一個現場,給他們造出來人很多的假象。
以我們一路來的見聞,鄧氏銅礦中的人應該并沒有渠道給這裡的人傳遞消息,他們未必知道進入這裡的隻有我們兩人。
既然如此,就方便我們渾水摸魚了。唯有打草驚蛇,才能讓這渾水動起來。”
梁玺卻不贊同,“他們之間或許存在什麼特殊的聯絡方式也不一定,說不定早就設好埋伏等着我們了,我們主動送上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明白你的顧慮,其實我也懷疑這山中另有密道,但是他們絕無可能和這裡的人取得聯絡,因為在昨日我們離開山頂之際,我便去洞口處灑了點東西。”
這是胤姜留的後手,雖然慶安寨不富裕,但是架不住她三叔是個藥癡啊,他癡迷于煉藥,與那百钺族的離厭興趣一緻,胤姜手中還是有些好東西的。
胤姜确定,那些再從那洞口出來的人,絕對無一存活,至于傳信,除非他們不走那條道,否則絕無可能傳信,
而若用信鴿傳信,胤姜笑了,信鴿招搖,若真飛在這片土地之上,也怕早被她打下來吃了。
她何嘗不曾盯着飛禽走獸瞧,可是當真一個都沒有啊,這幾天,除了最開始遇見的那隻狸貓,地上跑的沒有,天上飛的,什麼也沒有!
這座山林,死氣沉沉,全無生機。
梁玺明白胤姜定是暗中做了手腳,若她當真切斷了兩方之間的聯系,那他們的确可以假造人多勢衆的樣子,
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們就算搞清楚了這裡的人在做什麼,也沒有辦法出去,硬來是不可取的。
“你在想怎麼出去?如今之計,也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再糟,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胤姜神色平靜,她并不是病急亂投醫,恰恰相反,對方虛實難定,他們難以摸清底細,
可是他們也沒有時間去守株待兔了,他們已經兩天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他們的體力在逐漸消耗,對方在此地安排的人手怎麼也得有二三十人,他們耗不起。
梁玺終究妥協,幫着胤姜布置現場,刻意僞飾腳印,踩踏草叢,又留下諸多生活痕迹,
比如不慎留下的瓶瓶罐罐,又比如生火的痕迹,也做了好幾個篝火堆。
夜幕降臨,果然如挑夫所料,那村落裡的人開始來尋找他的蹤迹了。
胤姜和梁玺二人躲藏在遠遠的半坡,雖看得不真切,細數人頭下來,竟也有十六人,這還隻是來尋找挑夫的人,村子裡還剩多少?
因着夜色漸深,那村莊中也漸漸點起燭火,胤姜望着那村中燈火綽綽,一時有些愣神。
尋找挑夫的人如他們的預期那般找到了挑夫的屍體,發現了他們刻意留下的痕迹,不多久就帶着挑夫的屍體打道回府。
“他們的人數遠超想象啊。”胤姜歎了一句。
梁玺抿唇,之前他發過信号煙,然而迄今為止,他都不曾見到屬下的回煙,這說明,他們都還不在這方圓十裡之内。
梁玺又摸索起身上帶的藥,實在不行,或許勉勉強強,也能對付三十人?
“你還有多少藥?”梁玺看向胤姜,他想,她應該也有後手。
胤姜沉吟,“對付二十幾人夠了,實在不行,我還有刀。”胤姜摸着腰間别着的刀。
如此,也不是山窮水盡。
二人略一打算,決定還是如當夜探鄧氏銅礦那樣硬闖。
月明星稀,殺人防火,好時候。
二人皆認為,村中人初初發現山裡來了一夥來路不明的人,肯定會加強戒備,但是時間尚短,準備不一定齊全,村裡人也一定想不到,他們二人會今夜就動手。
胤姜和梁玺遠遠跟在回村的隊伍身後,目送他們一行人過了村口守衛的眼,守衛複又懈怠下來,
二人趁着這時機,踩好地點,隐藏于樹後,胤姜用自制的彈弓瞄準守衛眉心,取幾粒石子,隻聽“嗖嗖——”幾聲,幾個守衛應聲而倒。
此處沒有設置哨塔,倒是方便了她二人。
胤姜多備了些石子,二人借着夜色趕忙進了村莊,恰好聽見前面傳來聲音,原來是來換班的守衛,這可真是不湊巧!
二人為避開他們,隻得躲進一旁的草垛中,草垛不大,二人堪堪擠在一起,遮掩身形。
躲過這行人,隻怕他們進來的消息就瞞不住了,胤姜心一橫,從懷中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傾斜放置于地上,從那瓷瓶中緩緩爬出來幾條肥碩的蟲子,正在扭動着。
梁玺神色一變,拉住胤姜的右臂,“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胤姜将瓷瓶蓋好,并未回答梁玺,又拿出一粉色瓷瓶,趁隊伍走向村門口之際,跟在其後灑出了淡黃色的藥粉末,
那幾條小蟲似受了刺激一般,迅速蛹動着身軀,朝藥粉落地處爬去。
胤姜這才罷手,“我們快走吧。”過會兒的場面可不好看。
梁玺雖被胤姜拉着走,卻不罷休,“你還沒回答我。”
胤姜回以淡笑,“又不是隻有你洛公子才買得到名貴藥物,雪娘不才,常年開酒館,也學會了些江湖手段,自保或殺人,都可。”
梁玺許久才吐出兩個字,“是嗎?”
梁玺想,她之前在洞口放的隻怕也是這東西,這小蟲子看起來人畜無害,可是卻是以鮮血為食,
那淡黃色藥粉能夠刺激它們的嗜血性,以它們的貪食度,隻怕會把那些人活活吸血而死。
這可不是一般的江湖手段!
這種禁藥,早已經被朝廷明令禁止了,或許一些江湖的黑市上有賣,但是,一個開酒館的老闆娘,真的需要這些嗎?
又或者說,一個土匪,需要這些什麼嗎?
無論哪種身份,都不應該用到這種禁藥才對。
黑市就算要售買,價格也定然被叫上天去了,她怎麼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