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聽勸些吧,如今你我以及全寨人的性命皆在他手上,若他後面翻舊賬,隻怕日後就更難存身了,老話說民不與官鬥,就是這個理。”
蘇灼神情嚴肅,“你啊,收斂些你的脾性,好好安撫他,先熬過這段日子,若他當真對你有那麼幾分真心,想來也願意多奔走幾次,等事成之後他們走了,你可以繼續過你的逍遙日子。”
胤姜怔怔點頭,卻回轉過來,問道,“隻是因為他對我有幾分真心?”
蘇灼目光柔和,看着胤姜笑道,“阿月,你可知自古唯有美人計最能讓無數男兒折戟沉沙,雖這不是你的本意,卻也達到了這樣的目的,
不然,你何以認為,他有那樣的慈心,為我們這些匪寇之流奔波遊走,難道他真在乎我們是無辜的嗎?
阿月,天下無辜的人何其多,那些被毀了田地、房屋的百姓不無辜嗎?那些有冤不得訴、命喪黃泉的人不無辜嗎?
那麼多無辜又值得同情的人,為什麼他願意幫你啊?為什麼他要給你這個機會呢?
阿月,你應該比我明白,世間最難的就是公平二字,你扪心自問,你對我們,跟對那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能是一樣的嗎?
人心隻有那一畝三分地,能呆多少人?憑什麼人家要把你放心上,要管你的死活,要在乎你的喜樂?”
胤姜喉嚨發幹,睜大眸子,看向蘇灼,質問道,“你一直沒阻攔我接近他,是因為你希望你的美人計能夠成功,對我們的計劃有所幫助?
而我,現在得到的機會,是他對我的偏愛,是他賦予我的特權,是他的一念之仁,否則我和雲霧山其他那些土匪,也沒有什麼區别,我也早該命喪九泉?”
蘇灼眼皮也不曾擡一下,“阿月啊,你應該清楚的,我們本來和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區别,我們雖然做得少,但是也做了,我們是土匪,不是俠客。
就像我方才說的,這世間有許多可憐人,單單說十五年前的渭水泛濫,有人被迫淪為奴隸,仍不屈不從,甯死不從,有人卻奴顔媚骨,自賣其身,從此以後卑躬屈膝。
有人甯願貧窮地生活着,也不出賣尊嚴,有人一頭栽進那場紙醉金迷,成日醉生夢死。
阿月,你以前總說沒有選擇,但是其實人是有選擇的,你可以選擇屈從,或者抵抗到底。
就像,你和我說過斐笙花是你舊友,都有一樣的命運,站在了一個人生岔路口,你們是有選擇的,隻是選擇的多少而已,你的選擇是離開,她的選擇是留下。
這如何不是一種選擇呢?
就像你做了雲霧山上的土匪,也是你的選擇,你總是模糊這一點,看起來就好像做土匪是你走投無路、别無選擇的選擇,但是其實你還有其他選擇啊,
比如為奴為娼,但是,你沒有選啊,你選的路,是跟着我大哥,跟着我們一行人,上山做了土匪。”
蘇灼死死盯着胤姜的神情,生怕錯過分毫,他要說服她,一定要說服她,她不知道,她遇見的人是誰,若是搭上那條線,他們全家的冤,就有得訴了。
“我沒有勸阻你接近梁玺,我完全對你放任,是你自己選擇去接近他的,這美人計,與其說是我的計,不若說你才是那個執棋人。”
“啪——”胤姜紅着眼,直接給了蘇灼一耳光。
蘇灼一把抓住胤姜的手,直視胤姜,眼中隐隐有癫狂之色,血絲點點爬上他的眼珠。
人瘋狂起來,便會不擇手段。
哪怕臉上有個紅印,卻絲毫不見狼狽,蘇灼繼續說道,“阿月,你可知,若一個男人願意給予你幾分特權,讓你小小地任性一下,得權衡利弊多久?
他那樣的人,内心有多少算計衡量,你是不知道的,但是我想告訴你,至少這一次,你占上峰。
我要你明白,這是一個機會,容不得你再如以往一般任性。
我知道,你厭惡什麼?
賀含章之前讓你用美人計,你不屑于此,你總是這樣,不屑于用女人的美貌和身軀去征服男人,而妄想從智力、武力上去戰勝對方。
你以為他會愛上你的聰慧和能力,但是卻恰恰相反,對于大多數男人來說,并不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因為和她說話太累,總是要反複思量,害怕話中有什麼錯漏,被她察覺,
還要擔心,如果一不小心洩露自己的膽怯,被眼前這個女人察覺到,她會瞧不起自己。
所以,他們甯願選擇一個柔順、美貌、無知的女人,也不願選擇一個聰慧有膽氣的女人。
阿月,一直以來,你作為慶安寨的少當家,都習慣性的想以能力服人,我認為這當然沒錯,作為慶安寨未來的主人,你做得當然沒錯,
但是在感情中,不需要一個事事壓對方一頭的主人。
慶安寨中何嘗沒有你的愛慕者,隻是随着你少當家做得越來越穩當,這些愛慕者都如雲散開了。
不過,你一直都沒在意,所以我也不曾對你提起,但是現在,我希望你,用你最不屑的手段,去籠絡住那個男人,為了我們全寨人日後的存活。
對于他來說,将我們招安,不,就算不招安,給我們一個良民的戶籍,讓寨中的那些孩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可以赤誠無畏地說他是個好人。
好嗎?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我們這些迷途的人,一個機會?好嗎?
阿月,你也喜歡他啊,開開心心在一起一段時間,不念過來不思未來,不好嗎?
除了我,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寨子中的人都會認為,這是朝廷的恩賞,他們會感謝朝廷,會為了證明自己值得,而想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阿月,對你來說,這不難,阿月,答應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