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姜一愣,離開梁玺的懷抱,疑惑地看着梁玺。
梁玺輕歎一口氣,“梁歲梧,她的名字,她也是我名義上一母同胞的妹妹,
當年薛李兩家出事,她母親隻得帶着她遠走避難,後來她母親亡逝,我母親就收養了她。
那時,母親和父親已經和離,我和母親也離京許久,所以她的年紀有讓人诟病的地方
——她并非出生在我父母尚未和離之時,
但隻要父親一口咬定,他和母親因舊情未了,所以私下裡仍藕斷絲連,
旁人也無法再質疑什麼,畢竟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們二人如今又複合了。
當父親帶着我們幾人回京之後,她就是徹頭徹尾的梁家九小姐了,李滿穗這個名字,也早已消失于一場大火中,無人會提起。”
胤姜眉眼中猶有疑惑,“父親也知道這件事了?”
梁玺點頭,“當年的事情,應是背後之人想要斬盡殺絕,歲兒雖僥幸活了下來,但是這麼多年,她也沒有忘記過仇恨,
有時候我都擔心,她陷入魔障,可是表面上她又沒什麼奇怪之處。
阿姜,我待她無一分旖旎心思,她很小的時候就和我以兄妹相稱,我雖知道她曾險些與我有婚約,
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我們二人之間隻有親情,何況,她有她想嫁的人。
還有一事,我上山來之前,也已經與叔父商量過了,隻是我得問問你的意見。”
梁玺眉眼深沉,眼中醞釀着某種胤姜瞧不明白的黑。
胤姜不明覺厲,隻是隐隐松懈了心弦。
梁玺拉起胤姜的手,遲疑片刻,深深望向胤姜,“阿姜,你可願意作為李滿穗嫁給我?”
胤姜忽而心跳得七上八下,丢失了理智,睜大雙眼看着梁玺,卻見梁玺神情認真,慌忙說道,“等等。”
胤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剛剛是發生了什麼,梁玺是在向她表白嗎?
可是,什麼叫做作為李滿穗嫁給他?這是什麼意思?
胤姜也不自覺問出聲,“什麼意思?”
梁玺定定着看着胤姜,說道,“就是阿姜你以後就是李滿穗,和叔父一起回京,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隻有李鏡雪的女兒李滿穗,沒有慶安寨的少當家胤姜,也沒有寨主胤敞。”
胤姜倏而抽出手,失聲問道,“你們想做什麼?”
“阿姜,你先回答我,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若你不答應,我便不能告訴你原因,有些事,你不适合插足太深。”
梁玺面上這樣說着,此時卻在想,他隻想将她拉到他身邊,想她和他在一起,讓她無法再拒絕他,
他知道她對未來的設想是繼承慶安寨,但是這個世界容不下一個慶安寨,更何況依照如今的形勢,李鏡雪也不會再做慶安寨的寨主。
李鏡雪所求,無非為當年的祁安侯府沉冤昭雪,李滿穗所求,也不過如此,當然,她還想要更多。
李鏡雪自認為愧對于李滿穗,自然想要首先滿足她的所求,既然梁歲梧不想做李滿穗,那李滿穗就隻能是個“死人”。
李滿穗本來可以隻是一個死了多年的人,但是梁玺又很自私地想要胤姜陪着他,
于是他主動向李鏡雪提出,要胤姜來做李滿穗,那樣李滿穗就不用“死”了,
何況,他們兩家早有婚約,待祁安侯府昭雪成功,他和李滿穗的婚事會是世人眼中的金玉良緣。
唯一,要委屈的隻有胤姜。
梁玺不動聲色,見胤姜不可置信的眼光,心中一緊。
胤姜面色冷下來,“你們做計劃從來沒有想過問當事人嗎,就這樣随意将我安排打發了?
我想問為什麼這樣安排,而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不答應,就别問為什麼。
呵,梁玺,在你們這些男人眼中,女人隻是随意分配的物件嗎?
什麼叫做成為李滿穗嫁給你?我又要成為李滿穗,又要嫁給你,請問是為了什麼?
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胤姜發火梁玺早有所料,他本來就打着卑劣的算計,自然也不妨露出這樣的面貌。
梁玺垂下眉眼,長長的睫羽輕輕顫抖,刻意流露出一種脆弱感。
梁玺開口說道,“阿姜,這是我想到的兩全之法。
歲兒不會也不能做回李滿穗,就算祁安侯府真的得以昭雪,但是梁家曾經違逆聖旨、收容罪臣遺孤乃是事實,
梁家本就站在風口浪尖之上,而這個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伴君如伴虎,若聖上信賴,那梁家所為自然是忠義之事,保護被冤枉的忠臣遺孤,更是有節。
可若有天聖上心生忌憚,便會覺得此事就是梁家不忠的縮影。
太後當年已經定下了祁安侯府的罪名,作為臣子,需要做的就是謹遵上意,
而不是自作主張,背地裡收留罪人,這就是圖謀打上位者的臉面,
那可是皇室的臉面,是聖上的臉面,誰都知道,冤枉了忠臣,對于一國之君而言,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所以就算昭雪成功,李滿穗也不能是梁歲梧。她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梁家人。”
胤姜聽着,忽然笑出了聲,“你們問過她的意思嗎?她樂意旁人取代她的名姓嗎?她也未必樂意。”
梁玺卻搖頭,“賀含章希望賀丹姝能被選中入宮為妃,梁氏也有此意。
歲兒她自幼和聖上青梅竹馬,對後位志在必得,而聖上也需要梁氏幫助他壓制太後一黨。
阿姜,你該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婚嫁與感情無關。
在我尚未來兖州之前,也在京中相看過不少貴女,雖還未定下,但是家中已經有幾位滿意的人選,
你之前說我若想娶你,需付出的代價比你少,你錯了。
阿姜,就算梁家已有烈火烹油之勢,也還不至為避風頭到讓嫡支子弟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的地步。”
胤姜低着頭,看不清表情,聽到梁玺這句話,當即擡起頭,
“所以你想的方法就是讓我成為李滿穗,借着當年的婚約,借着李家和梁家的關系嫁給你?”
“阿姜,就算你放得下我,你放得下叔父嗎?你忍心讓他一個人回京面對那群豺狼虎豹嗎?
歲兒是不可能放棄後位競選的,她若自此久居宮中,叔父餘生就隻能在皇家的晚宴上遠遠見她一面,
你和叔父那麼多年的父女情,你忍心見他獨自一人面對這凄涼的晚景嗎?
再者,李鏡雪隻能是李鏡雪,和慶安寨不能有任何關系,那會成為敵人攻诃他的把柄,
而且,一個淪為山匪的狀元郎,世人根本不會相信他沒有變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