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心中本就有氣,對她來說盤問不出來的俘虜便是棄子,更何況方才那番做派,于是扯了旁邊仍在吃吃笑的小厮過來,此時這人已經有進氣沒出氣了,她提刀一震,伴着一聲悚然的刀鳴将刀徹底捅了進去,霎時間鮮血直流,屋子裡充斥着嘔人的血腥氣味。一部分赤紅的血還帶着些剛離體的溫度,噗嗤噴在裴佑臉上,遮住了她右臉的那顆天真的小痣。
“你好端端的,扯什麼姑娘家的衣服呢?之後可千萬不能這樣了。”
在意識徹底模糊前,那小厮聽見裴佑溫柔地叮囑道。
而此時,徐讓已順着樓外的窗戶掠了進來,而裴佑方才為了躲開銀針剛翻過身去,正背對着他,這好機會可不易得,便二話沒說持劍上前,劍尖直逼裴佑胸口心髒處。
殺完小厮後,在那突襲的兩針過後再無動靜,裴佑直覺不好,忽覺身後有一道殺意乍現,下意識回身一擋,手腕使力翻了個花,橫刀向上一挑,正好接住他刺過來的劍尖,那劍與刀撞得天地一驚,在安靜無言的屋内蕩起了陣陣漣漪。
“铮——”
兩兵相接,二人眼神交錯,裴佑趁僵持的這功夫,冷笑道:“你這點功夫,在你姑奶奶面前使針,多少有些不知深淺!隻是我今日又沒得罪了你,你這又抽的什麼風?”徐讓不答,隻是沉默地撤回長劍,手腕一抖,又是一招刺來,裴佑隻得應招,二人瞬息之間又過數招,裴佑隻是疑惑,怎麼今日徐讓一聲不吭,活像個鋸了嘴的葫蘆。
幾招過去,裴佑自覺還有事情要做,便想着速戰速決,連着幾招出刀都是直取要害,逼着對方防守。對方有些招架不住,形勢漸漸掌握在她手裡,她也歇了打架的心,像貓兒逗鼠似的喂了幾招。
“喲,徐少卿,這幾年不曾提劍啦,現在本事都這般清淺了,改日案子破了,我好好幫你拾一拾師傅的教導……”
徐讓還是不答。
自宣王起兵上位,改年号為建德的那一日,前朝遺老尚書左仆射與現皇之間矛盾便浮之眼前,裴佑受宣王提拔,而徐讓是左仆射門下學生,代表着皇權與相權的二人立場自然不言而喻,今晚對面沒派旁的人過來,隻派了徐讓,或許正是近日徹查隴右節度使那檔子事,無意中牽扯了他們一派某些利益,對面知道她不好對在朝官員下手,今日才讓這傻子過來敲山震虎,看似對付她,實則暗地裡是警告聖人!
可偏偏這兩樁案子落在她手裡,她裴佑查定了!
想到這裡,趁着對面松懈,裴佑腳下步伐變幻莫測,深吸一口氣,再次提刀,朝徐讓臉面劈了過去,這傻子自幼時武功就不如她,今日也不知怎的心神不定,功夫更是大打折扣,裴佑一刀下去,直接給徐讓破了相,整個人也被掀翻在地。
裴佑這一刀震懾不小,至少徐讓愣了一瞬,又是一招猴子偷桃,巧取裴佑面門。裴佑也不顧那劍刺來的風險,使足了力氣又是一刀,朝徐讓胳膊劈去。
但誰知那小子功夫不行,逃跑卻快,見裴佑越打越激昂,立刻收劍撤身,一個鹞子翻身順着窗口跑了。
這一廂事了,裴佑才開了隔間門,瞧瞧羅浮春的境況。但門外卻沒人。裴佑等了好一會兒,羅浮春才從樓後頭的暗影裡掠過來,氣喘籲籲地道:“又不知是哪夥人來攪局,方才我追着過去殺了那幾個人,看裡頭服制和招式路數全然不像中原的,我才從樓後頭回來,又撞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從樓上跌下來,想來是你解決的,看樣子也活不了幾日。再加上那個在街上動手的,今晚已經三起了,你究竟招惹了什麼人,這般不消停。”
“活不了幾日,我沒下死手啊。”裴佑疑惑道。
“還說沒下死手,那小子也是做了孽,偏偏惹上你這麼個手黑的,我瞧着臉上、胳膊上、胸口上全然是傷,尤其當胸那一個大洞,明顯是你那個連山刀劈刺出來的,都傷了根本了,要把他劈成兩半,走路搖搖晃晃的,我瞧着啊,沒幾日活頭,也就沒管。”羅浮春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哼一聲,撇撇嘴反駁道。
“不對啊,你确定看清了?”裴佑眼裡看着風拂過茶樓牆外巷子裡的楊樹,吹得葉子蕩在月光下,像銀子漆的海浪。
“那還能有假?”羅浮春不屑道。
“我隻削了徐讓的臉和胳膊,他當胸那一劍哪裡來的?”裴佑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沒再多想,那小子傷了多少也是他自找的,不要緊,要緊的是另一個小厮。
羅浮春似乎也是這麼想的,邊收手裡的鞭子,邊進屋裡,嘴裡還打聽着:“我還沒問你,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厮呢?頭先我隻待了一半時辰,瞧見樓裡悄悄進了人,想來那個不是你的對手。”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