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隻見裴佑綻開了一個意氣風發的笑容,如若春日暖陽,答道:“梁上君子。”
說話間,她注意到李逢昭手裡似有物件兒,悉心問道:“出什麼事了?這急着跑過來,上頭又有吩咐?”
“不是……内侍省差人送過來的,說是給指揮使的……”小姑娘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來一則燙金的請帖。
裴佑接過,隻見帖子以泥金雲紋紙為底,字迹鳳舞龍飛,如群鴻戲海,以墨豎書:
“仁樂謹奉
天機樓指揮使裴卿芳鑒
敬惟淑氣融和,上林芳霭。
值花朝令序,禁苑西圃,園内桃杏似錦,房中魏紫盈欄,今循古禮,拟于二月十二日,巳時,于拾翠殿南‘半月亭’設宴,邀卿共祭花神、賞天香。
素知卿通于瓊漿,此間青州從事,更有瑞露,聊備琪花國色之趣。
可新彩彩缯,為花神系绶,以祈歲華秾麗。
恐卿案牍勞形,特遣内侍省遞此箋。
倘蒙惠臨,請以辰時三刻至光順門,遣掖庭丞引卿入苑,免勞問牒之煩。
仁樂手書
建德六年二月初九”
裴佑閱畢,竟是仁樂公主邀她于花神節去宮中共祭花神,前朝卻有祭花一說,但自本朝伊始,聖人便省去了這一芳筵,隻餘下花朝正日皇後與公主共祭先蠶壇一禮,看這樣子,應不光宴請女官,隻怕三品以上的夫人及宗室女眷皆會受邀。
近日吐蕃隐隐有不軌之意,既然突如其來地要舊儀重現,應也與此有關。
畢竟,“立國之本,在乎禮典”,前月朝中動蕩,隴右節度使落馬,倒也有不少士大夫為其谏言,再加鄧通一案早已盡人皆知,如今人心不穩,借花朝節以安士心,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可真好玩兒啊……”
“指揮使,您說什麼?”李逢昭不明所以,疑惑道。
裴佑揮揮手:“沒什麼,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待李逢昭已轉過身去朝着巷口而去,裴佑卻叫停了她:“等會兒。”
李逢昭不解,将将側身回首,卻見對面斜斜抛過來一塊金角,又道:“這些日子我不在,你們也辛苦,這塊角子你們拿去喝喝茶吧。”
“诶!謝指揮使!”李逢昭聞言,趕緊接住這筆天降橫财,将其收進懷中,歡天喜地地上馬離開。
裴佑無奈地搖搖頭,不作他想,她閉了閉眼,隻覺上頭下了一盤大棋,她參不透其中根本,雲裡霧裡之中,便也沒再多說,隻收回手,将帖子妥帖地放進懷中。
不管怎樣,仁樂公主之約還是要赴的。
強制自己收起紛雜的思緒,她轉身閑閑散散地朝着吏部晃蕩而去。
走了沒幾步路,卻聽見後頭熟悉的聲音傳來:“喲,裴指揮使好興緻,飯後消食呐!”
裴佑轉身,果然是那張欠揍的臉,馬尾辮都要束到腦瓜頂了,也不怕勒死。
她想裝作若無其事,怕對方瞧見她轉身,又趕緊轉回來不搭理。
卻不想對方先一步轉到了她身前,樂呵呵招呼道:“裴指揮使幹嘛去啊?正好我也閑來無事,一起呗。”
一起呗,一起呗,我去當小偷你一起不?
誰是傻子嗎,真當你是偶遇啊,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出來,分明是聽牆角多時了,誰還不知道你了?整天裝得像個小白花,結果滿腔子壞水。
裴佑诽腹,但面上不顯,假笑道:“徐少卿怎的沒同縣丞去吃飯?倒有空跑這裡逛逛?”
徐讓聽見這話倒也沒在意,順着笑回:“還不是裴指揮使,我等見指揮使不在,便說改日案子結了再設席,卻不想在這裡碰見。”
裴佑本來打算去吏部查完文書,便再寫個折子,面見聖人奏事,但隻怕遇見這個攪事精,她一時半會兒也脫不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