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祖母的,孩子呢,你叫什麼?你說說你願不願意?”
“英娘願意!”杜英娘喝過一碗從陳遠山家中端過來的泉水,慢慢回過神來。
“好孩子!”陳祖母摸索着顫巍巍走過來的杜英娘,入手一片滾燙。
陳遠山再不情願不敢忤逆相依為命的祖母,沒有祖母就沒有他陳遠山,銀子沒了自己日後再賺就是,一把掏出銀子半仍半遞給杜後娘。
杜後娘接過沉甸甸的銀子,笑得合不攏嘴,陳祖母這個話說到她心坎上去,她就是看杜英娘不順眼,這會又得了銀子,又趕走了人,怕陳祖母摸到人後反悔,趕緊招呼着兒子離開。
剛剛還在看熱鬧的村民也各自散開了,一時間隻剩下他們三人。
“遠兒,這孩子發着熱,快去熬藥來!”山野人家一有頭疼腦熱都是挖上幾棵随處可見的草藥熬上一碗藥草水,再悶睡一夜,隔日就好了。
原本還要再說的陳遠山看面無血色的小女娃,歎了歎氣後轉身出去熬草藥,他心疼他的銀子啊。
“孩子,你叫英娘是吧,快過來躺着,以後你就委屈些,先和祖母睡,等天氣暖和了再讓遠山給你打個床鋪!”陳祖母一直拉着杜英娘。
“祖母,英娘不委屈!”以前她睡得和狗窩差不多,這幹淨明亮的床鋪她已經很久不曾睡過了。
怕弄髒了祖母的被子,她小心翼翼的脫下露出腳趾頭的草鞋,慢慢挪着身子上床。
“好孩子,你先睡一會,藥一會就好!”牽着那瘦成一把骨頭的手腕,陳祖母心中滿是憐惜,可憐的孩子,這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杜英娘強忍着不睡,奈何腦中越發混沌,沒有唾罵聲,周遭不是陰冷木材濃烈味道,她強撐的眼皮打了幾架後忍不住合起來。
從來沒有過的黑甜睡夢,醒來不知身在何處,陌生的細語交談聲才将她拉了回來,她被賣給這家人了。
杜英娘這才打量起這間外頭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屋子裡卻簡潔得有些不像是一個男人打理的模樣,雖也家徒四壁,沒有她家裡到處亂堆積的盆盆罐罐,沒有雞鴨到處拉屎,她天天掃地怎麼也掃不掉的騷臭味。
那個陳遠山,沒有昨日他出手相救,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和這樣的人說話,隻記得那人滿臉絡腮胡子,身形高大,一個巴掌就能将自己托上岸,嫁給他和嫁給杜大頭家的傻子一樣讓她害怕。
“孩子你醒了嗎?遠山快給她喝藥。”陳祖母雙目失明,耳朵聽得清晰,她聽到床鋪上輕微的響動,知道是那可憐的孩子醒了。
“你莫怕,今個兒說将你聘下不過是讓你後娘放人,等你身子養好了,你想回去就回去,或是想去哪裡,老婆子叫遠山送你去。”
陳祖母知道杜英娘的心思,她隻是幾年前瞎了,自然知道自己孫兒身形魁梧,又經常闆着臉,小孩子見了都不敢同他說話,這小姑娘沒有不怕他的,又加上她這麼個累贅,才讓他年近二十還沒有娶妻。
“祖母和陳大哥是英娘的救命恩人,英娘哪裡也不去,我能幹活,我會燒水做飯,伺候祖母。”
杜英娘急忙下床,那個家她是怎麼也不會回去了,回去了隻能再被賣一次。那個未曾謀面的外祖,她的親爹尚且看着她被賣,又怎能指望外祖,這個男人雖然長得可怕,這個祖母卻是和善的,怎樣也得報答她們祖孫倆兩次救自己的恩情。
陳遠山聽到這裡,原本緊皺的眉頭才松開一些,她若是能在家伺候祖母那敢情也不錯,自己就能安心外出狩獵。
“就怕我們這破屋子和我這不中用的老家夥委屈了你!”陳祖母摸索着牽着杜英娘的手歎氣道,她若不是擔心孫子一人孤苦伶仃,也曾想狠心離去不做他的累贅。
“英娘不怕,有手有腳不怕餓着。”
陳遠山聽見這話朝她投去贊許的目光,或許這個孩子不像他想得那般不中用,能說出這樣的話倒讓他另眼相看。
“你這娘是後娘吧,她這樣糟蹋你,你爹知道了還得了,等你爹找過來,你就好好回家去。”陳祖母要是沒有記錯,這孩子的親爹還在世。
“求求您老人家不要趕我走,爹不管我,他自己病着,我回去了隻得又被賣一次,英娘吃的不多,還可以幹活。”不提起這個爹還好,她甯可死在外面都不會再回去了,爹生養她的恩情,早在這幾年她做牛做馬還回去了。
“你這爹,唉!别怕,你不走,祖母不會趕你走!”俗話說虎毒不食子,竟有做父親能眼睜睜的看着孩子進火坑。
杜英娘眼中噙淚,她是真的無家可去,陳祖母讓她想起來了親娘,隻有親娘才會聽她說,心疼她。
“藥可以喝了,你和祖母先在家中歇息,我去山裡看看昨日有沒有獵物入圈。”陳遠山聽了心中也頗不是滋味,自己過得破破爛爛,也看不得旁人受苦。
杜英娘感激又受寵若驚接過溫熱的藥碗,一碗熱氣騰騰的草藥下肚,四肢百骸都暖洋洋。
“陳大哥,我會照顧好祖母的,你放心!”
陳遠山邊走邊搖頭,這樣一副小身闆,指不定誰照顧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