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上了新制的竹碗,陳祖母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她想起了遠山的父親,也是最愛搗鼓這些小玩意。
杜英娘心細的發現了陳祖母的落寞,她們今晚也是炖肉,隻不過加的是野菜根,野菜根平日裡沒有肉都是被扔掉的,加上肉一起炖,竟意外的清甜,這也是陳祖母告訴她的。
不怪她不知道野菜根還能這樣吃,以前吃一點油星都難。
陳遠山也是想到快要冬天了,這頭野豬舍不得拿去集市上賣掉,冬天食物難尋,有這頭豬,他們也能安然過冬。
不過沒有菜,現在家裡多了個小孩,總是吃肉也不行,這般想來,他打量着那個肥壯的豬頭,想着待會拿去村裡換些菜。
杜英娘看他吃着吃着也和陳祖母一樣停頓下來,結結巴巴道:“祖母,遠山哥,英娘今日做的粥不好吃嗎?”
“怎會不好吃,祖母隻是想起來一些陳年舊事,英娘做的都好吃!”陳祖母從回憶中回神,離開的人她總會再見,現在最重要的是身邊的人。
她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陳遠山,她若是兩腿一蹬,這世上連個對他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杜英娘又還是個孩子,當初說要給遠山做媳婦也是為了堵住她那狠心後娘的嘴,日後,兩個孩子有緣那是最好不過,英娘若不願意,就把遠山當她娘家人,日後也可以走動。
總是吃肉也不好,陳遠山打定主意明日就将豬頭那到村裡去換菜。
許是昨夜睡不夠,杜英娘今夜收拾好倒頭就睡,倒是陳遠山睡不着,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在家中休息,他躺在火堆旁,聽着寂靜的夜傳來兩道輕微的呼吸聲,火光下,祖母床榻上的兩個隆起的小包安靜的依偎在一起。
原先沒注意,祖母的床榻很窄小,杜英娘和祖母都是側躺着,這樣倆人擠在一起睡都不舒坦。
想着趁這兩日也給杜英娘打一張床鋪,這樣她就不必蜷縮着身子睡,可是家中沒有多餘的被褥,這快要冬天了,沒有被褥也沒辦法睡。
最好能獵頭皮毛好點的獵物,這樣那皮襖曬曬能當被子,還有院子的圍欄都破破爛爛,連帶着院門也快倒塌,陳遠山想着這兩日要做的活計慢慢進入了夢鄉。
村裡就是不想起早也沒辦法,天色剛亮,家裡有養雞的便開始啼叫,這家叫完那家叫,聲聲不絕于耳。
杜英娘醒來時陳祖母不在床榻上,她登時一個心慌,顧不上睡得淩亂的頭發,披上棉襖就要出去尋人。
打開房門,陳祖母正和陳遠山坐在院中,腳邊放着幾根有她腿般粗的竹竿,陳遠山正一根一根的劈開,陳祖母手上不停的撚動着長長的藤蔓,這是山裡特有枝蔓,韌性極佳,村裡人都采來曬幹存放起來,可以做繩索用。
她昨日剛說自己能早起,今日就給自己打臉,對了,她還沒去熬粥,轉身回看,火堆上的鍋裡冒着熱氣,隻剩一根小木柴燃着小火苗,咕嘟咕嘟的響着。
她有些難為情不知道怎樣說,自己平時不會睡這麼遲的,就在她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時,陳遠山一擡頭看見了她。
“粥在鍋裡,應當快好了,你看好了就把火熄了。”
“好。”杜英娘急忙應好,快步熄滅了火,猶豫一下走到陳祖母身旁。張了張口想要說她平日不是這般偷懶睡遲的人,還沒說一個字,耳尖的陳祖母先開口。
“英娘,你快來看看,祖母這繩索撚對了沒,前夜你看火熏肉,我不讓遠山吵醒你,是不是他劈竹吵到你了,這孩子從小力氣就大,下手沒個輕重!”
“祖母,我今日睡遲了。”杜英娘滿臉愧疚。
“能多睡是好事,人啊這一輩子無非就是吃和睡,祖母就是看你平日裡太早起,特意囑咐遠山莫吵到你,這孩子還是将你吵醒!”
陳遠山聽祖母埋怨他,手下動作放慢了許多,他已經盡力輕手輕腳了。
“祖母!”杜英娘聽了這話紅了眼眶,她親爹也不曾心疼過她早起,這就是有家人疼愛的感覺,明明他們以前素不相識。
“乖孩子,祖母巴不得你多吃多睡,這樣才能長好身體。”陳祖母邊說邊手上動作不停。
杜英娘趁着陳遠山低頭用衣袖擦了眼淚,蹲下來幫陳祖母看她在撚繩。
“祖母這是要做什麼?祖母教教我,我來做。”
“這繩索到時候用來綁這些竹子,将就做個院門。”竹子不比木頭好使,風吹雨淋,一兩年就容易斷裂,如今好木頭也稀缺,隻好将就用這竹子。
“祖母歇息下,我來弄。”杜英娘記事起,父親就做不來這些粗活,都是靠着娘親帶來的嫁妝過日,她也不曾學過怎麼做繩索。
“先吃粥吧,等下再做。”陳遠山站起身,輕而易舉的抱起祖母。
“這一日才剛開始,不着急,遠山說的對,我們先吃粥。”陳祖母抓緊孫子的手臂,希望這樣能減輕自己的重量讓他少出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