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複之看着那些銀票,眼底的笑意頓時消散了,他複又擡頭看向辛娆:“是相爺讓你還的?”
“你怎麼知道?”
先前還為錢發愁,此時突然拿出這麼大筆錢,除了陸峙,謝複之想不出還有誰出手那麼大方,何況今早突然之間所有的官員都捐了一筆銀子去德音堂,據說正是因為陸峙捐了一筆銀子。
謝複之沒有接過銀票,他清楚明了陸峙的意圖,還了銀票,他和辛娆之間再無牽扯,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借此壓下堵在喉間的酸澀,一口不夠,又喝了一口,直到緩緩将茶水喝盡,才沉聲問道:“相爺還說了什麼?”
辛娆捧着銀票也有些累了,放下手擱在桌上:“相爺說了我是相府的人,欠着外人的銀子,不太體面,我的繡工太差,也不足以表達謝意,這裡是五分利。”大概是看出謝複之的不愉快,她怕他誤會自己是個過河拆橋的人,連忙笑吟吟道,“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的,若是你不嫌棄,将來有需要我幫忙的,我也會盡力幫你的。”
看着她乖巧甜美的笑容,謝複之的嘴角終于扯動了一下:“我知你是相爺的丫鬟,你可有為将來打算過?有想過将來嗎?”
辛娆微愣,這句話聽着有些耳熟,去年及笄,陸峙也是這樣問她,不知為何,她覺得謝複之問這句話的神色和陸峙有些相似,但她也沒多想,璀璨一笑:“想過啊,我想存夠了錢,買一間自己喜歡的帶小院的小屋。”
她的将來裡沒有陸峙,也沒有打算一輩子做陸峙的丫鬟,這樣看來,她對陸峙并沒有兒女之情,這個發現讓謝複之心底的陰霾驅散了一半。
“可有想過嫁人?”謝複之目色深沉地看着她,他一向懂得要想先發制人就要抓住先機,若是敵人是個尋常人,他不急可以循循誘之,可敵人是陸峙那樣位高權重谪仙般的人物,他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辛娆将銀票推向他的手頓時停住了,美目圓睜地盯着他,她是想過的,但她沒想到謝複之會突然問她。
謝複之大概也意識到了,抱歉地笑了聲:“是我唐突了,可你别誤會,我并沒有其他意思,隻是......”他頓了頓,真摯地看向她,“若你有想過,可否将我列入你的考慮人選之一?”
此話一出,辛娆猶如被棒槌當頭一棒,三魂七魄震飛了一半,做不出任何回應來。
事實上,謝複之也愣住了,他竟然沒意識到自己竟是這樣急切,實在有違他素日沉穩的性子,但他隻是驚訝,卻并不後悔,他将銀票推回去低沉道:“我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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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這回的動作倒是快,幾日就将嚴氏妻兒抓了回來,看着女人跪在那梨花帶雨哭得幾乎暈厥,孱弱的孩童喘息尚且吃力,大理寺正卿和刑部尚書雖有不忍,但此時牽扯國政,馬虎不得,合着二人和荊山梧謝複之四人千方百計用盡,愣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理寺正卿耐心告罄,正要用刑,被一直沉默的陸峙制止。
嚴妻這才注意到昏暗的房中還有一人,陸峙從暗處緩步而出,英挺偉岸睥睨着她。
他凝視她半晌,輕笑一聲,隻讓刑部尚書将母子二人帶下去好生安頓。
幾人不解,也不敢違逆,處置好後,荊山梧跟着陸峙走出刑部。
“接下來怎麼做?”荊山梧問。
陸峙清冷道:“等。”
荊山梧疑惑,陸峙輕描淡寫:“一個弱柳扶風滿眼慌張的婦人,應答起來倒是慌中帶穩,邏輯清晰,她那個兒子……”
荊山梧頓時恍然,又緊張起來:“一個五歲的小兒又如何?”
陸峙卻沒說,走下最後一層台階,倏地目色驟緊。
荊山梧察覺到,尋着他的目光看去,緊張的神色頓時消散,換上漫不經心地笑來。
“怪不得方才衙役來找謝複之,他魂不守舍地就走了。”荊山梧輕笑兩聲,見陸峙臉色冷凝,挑眉道,“你瞧見沒有,那小子的眼神可不單純啊!”
陸峙隻是凝着茶館那處,冷漠沉靜。
荊山梧好奇:“從前阿娆還小,我也沒多想,如今她已然十六,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眼瞧着盯着這丫頭的人可是越來越多了啊……”
他話音還沒落,猛地睜大了眼睛,就見謝複之試探地握上了辛娆的手……他還不及反應,突然打了個冷顫,陸峙已然舉步往茶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