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浣溪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
雲霁的小尾巴:「别看我今年才二十八歲,已經三婚三離。現在帶着一男一女兩個娃。」
二十八,不多不少。既勉強符合媽媽粉的年齡,又不過分脫離普通人對追星族的刻闆印象。
最重要的是,要是讓他知道,她年紀比他小,卻以媽粉自居,有占口頭便宜的嫌疑。
為了混淆視聽,避免在他的追問下,暴露些什麼不該暴露的。她忙敲了好幾條,營造争先恐後、踴躍發言的氣氛。
小溪流:「哥哥我剛剛過完十九歲生日啦~嘿嘿嘿」
純情小兔火辣辣:「為什麼(跑來跑去)為什麼你們年紀都比我大(仰天長嘯)你們是不是故意僞造年齡(揪住衣領)好顯得比我成熟比我懂事(狠狠盯住)說啊是不是!(抓頭狂叫)為什麼我才十八?到底為什麼?(繼續奔跑)」
他一手支着下颌,似乎隻是随口在問:“不是十六嗎?”
宋浣溪心頭一緊,吓了一跳。很快又鎮定下來。
原因很簡單,每次雲霁直播後,她都會反複複盤,恨不得把兩人的對話刻進DNA裡。她很肯定,她從沒說過自己十六歲。
唯一可能暴露的是,她曾在給他的私信中,碎碎念地吐槽作業太多,同學太煩,哥哥太賤。
也就是說,還有狡辯的空間。
雲霁拿起桌上的手機,修長的指節輕點三下。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步驟應當分别是:微博——消息——與純情小兔火辣辣的聊天記錄。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喜該憂。
喜的是,微博的已讀功能誠不欺她,他真的看了她的私信。
憂的是,他曾三令五申,告誡未成年粉絲不要刷禮物。而她每次直播,都會給他刷幾個小禮物。
雖然,真的很小就是了。小到沒法提現的那種。
如此想來,她又抓住了一個細節。
她給他私信作業太多後,他才在直播裡談到未成年粉絲刷禮物的問題……
在雲霁找到她的罪證前,她忙不疊地開口。
純情小兔火辣辣:「我十八歲,高三#170#清純女高#黑長直#楚宮腰#藝術生#女神#富家千金#國際學校#留學」
其實,她才高一。
雲霁不疑有他。他放下手機,微微蹙眉:“下下個月高考,有時間看直播?”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下沒法狡辯了,她隻能硬着頭皮一通亂敲。
純情小兔火辣辣:「我看你直播的原因:
第一,不會叫我打賞超過一毛錢的禮物。可以白嫖。
第二,水果機容易發燙,你直播間冷,不會把手機燙壞。
第三,不會說“小朋友不好好學習,以後隻能撿垃圾”之類的鬼話(影響本人心情,需要承擔法律責任)
第四,隻能說,沒事,大不了我養你。
第五,人格啟動。
第六,高考比高興重要,高興比高考簡單。先高興,再高考。高心地高考,高考得高興。一舉兩得。」
漫長的沉默後。
雲霁對着屏幕,對着她口中的“鬼話”照念:“小朋友不好好學習,以後隻能撿垃圾。”
他他他。
她就知道會這樣!
宋浣溪用其他賬号轉移話題。
見一個愛一堆:「頭懸梁錐刺股,終于考上top大的環境工程專業,還是逃不過撿垃圾的宿命……」
溪溪不爬牆:「老公!(超大聲)你怎麼一直和那個什麼妖娆小兔說話(叉腰)你還沒問過我幾歲呢(吃醋)(哼哼)算啦,我自己說也一樣(戳手手)我和你一樣,今年都是二十歲呢(忸怩)(嬌羞)(捧臉臉)我們好有緣分呀(擡下巴)(帶着點小驕傲)」
他輕聲一笑,那笑聲淺淺地溢出喉嚨。沒有專業直播話筒等工具,卻自帶3d立體特效。
她的意思是,他的笑聲,很蘇。
宋浣溪呆呆地看着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仿佛感覺到了他的聲帶,在微微震顫。
有那麼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固執地覺得,不笑就代表着不開心。
所以每場直播,她扮演着各種各樣的角色。除了制造熱火朝天的假象外,主線任務其實是取悅他,逗笑他。
她喜歡看他笑。
甚至稱得上,着迷。
他的話語裡帶着淡淡的笑意,“溪溪不爬牆,你也跟純情小兔學壞了。”
宋浣溪忍不住踩高捧低,這就叫氣度!格局!幽默!看看大魔王,一股嫌棄勁,那說的叫什麼話啊。再看看雲霁,他笑了,就代表捧場。
她一時間感慨萬千,果然知己難尋、知音難覓!雖然,是她單方面這麼認為。
她想也知道,這括号文學網上多了去了,但凡上網的人不可能沒刷到。殊不知,還真有人沒刷到過,譬如雲霁。
皮一下很開心,宋浣溪厚顔無恥地攬功。
溪溪不爬牆:「她那種不入流的發瘋文學(不屑)怎麼能跟我的獨家撒嬌文學(得意)(勾了勾唇)相提并論?(摘下墨鏡)(撩劉海)(單手撐牆)(邪魅一笑)下次别看錯了哦(自以為很酷地眨眼睛)」
事實證明,眨眼睛不能放電。但暴雨天的夜空,有數不完的電能放。
突然間,一陣轟鳴的雷聲響徹雲霄。饒是有所準備,她還是被驚得渾身一顫。
“轟隆隆。”又一陣相同頻率的雷聲,隻重不輕。
下一秒,頭頂的燈光熄滅。隻剩屏幕這唯一的光源。時間仿佛按下了暫停鍵,屏幕中的男人靜止不動,無聲無息。
停電了。
宋浣溪拉開窗簾,其他樓棟的燈都亮着。她伸長脖子,費盡力氣,切換了好幾個角度,上下觀察,她所在的一整棟樓都黑漆漆的。
不知是電力線路被雷擊中,還是别的什麼原因。總之,這電是停了,wifi斷了,直播暫時看不了了。
沒有任何猶豫,她抄起手機、平闆,往外走。
小區旁邊的商場門口,有一家星巴克。那裡有免費的WiFi,24小時營業。
大雨傾盆地倒在濃墨般的夜裡,宋浣溪一手撐傘,一手抱着電子設備,卷起褲腿沖進雨裡。不顧大雨滂沱,泥水四濺。
一邊是雨夜中的狂奔,一邊是深夜裡的等待。
粉絲集體掉線,又過了整整五分鐘,毫無音訊。還沒到下播時間,雲霁抿了抿唇,閉眼稍息。
今晚直播間來的幾個粉絲,他都記得名字。
小溪流,純情小兔火辣辣,溪望你,雲霁的小尾巴,溪溪不爬牆。
不對。
小溪流、溪望你、溪溪不爬牆,應當并排。
都有溪字,都同時掉線……
她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忽然,他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