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人一下車,公交車門“啪”的一聲關上。司機猛踩油門,笨重的巨獸搖搖晃晃地遠去。
宋浣溪沒個交代,抛下叽叽歪歪、好為人師的保安,飛快地朝雲霁沖去,邊跑邊興奮地喊:“哥哥!”
短短兩個字,飽含興奮的、炙熱的情緒。聲線稚嫩又清脆,熱情過了頭。
一時間,在場的目光皆朝她看去。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雲霁不會認為在喊自己,他也沒八卦的愛好,多半是目不斜視,不甚在意。但他對聲線出奇的敏感。
他循聲望去,飛奔着的女孩黑衣白裙翩翩,雙手落在左右兩側助跑,裙擺沒有壓着,一點都不顧及淑女的形象。像隻蹁跹的小蝴蝶。
哦。是她。
沒多遠的距離,小蝴蝶跑到他面前時,已經開始喘氣。說實話,他對萍水相逢的路人,一向沒什麼太大印象,但眼前的小姑娘他還記得。
許是因為這姑娘記仇,第一次見面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
又許是因為,她那雙亮晶晶的杏眼,一旦一瞬不瞬地看着某個人,就很難不讓人記住。
小蝴蝶看起來很開心,“哥哥!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見呀!你還記得我嗎?”
她今天沒穿寬大的校服,穿了條及膝的白裙子,露出纖長白皙的小腿。白裙外面套着寬松的男式沖鋒衣,有些違和,卻也顯得整個人又小又乖。
雲霁微微颔首,态度疏離而又客氣,“記得。好久不見。”不到一個月,也不算久。
猶豫就會敗北。前面的兩個女生,早已錯過要聯系方式的時機,兩人面面相觑着,豎着耳朵聽他們的對話。
宋浣溪被他的聲音,迷得找不着北。她傻傻地笑了兩聲,自然而然地走到他旁邊,跟着他一同往校門走去。
“哥哥,海晏大學我進不去。你是這裡的學生吧。保安說,現在不讓校外的人進去,必須有人帶才能進去,你能不能帶我進去呀?”
怕他不同意,她雙手合十,眨巴眨巴着眼睛,“拜托拜托!我已經在門口,吹了一個多小時的冷風了。”
這話純屬誇大其詞。
說話間,兩人離校門越來越近,宋浣溪的聲音也大。是以,保安将最後一句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保安看了看手表,他沒記錯啊,這不才等了十幾分鐘嗎?
保安毫不掩飾地觀察起他們,小姑娘身旁的年輕男人,有着不同于這個年齡段的清冷與沉穩。即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氣質絕佳,特别是那雙幽潭似的深眸,平靜卻吸人。
保安剛要開口問她,不等你男朋友了嗎?就見她偷偷朝自己眨了下眼睛,意思是不要拆穿。
保安陷入了沉默,他早就覺得這小姑娘不對勁了。不關心自己男朋友,擱這問什麼帥哥不帥哥的。
虧他還勸她,不要三心二意、見異思遷。她這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啊!
雲霁聽到這句吹了一個多小時的冷風,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平靜地移開眼,低低地“嗯”了聲,“跟着我。
沒問她來海晏大學做什麼,也沒問她在門口等什麼
他的聲線自帶蘇感,恍然湖上清風,無端讓人心顫。
宋浣溪滿腦子都是“嗯。跟着我”在循環播放。明明他的語氣,不算溫柔,反而有些冷淡。
“謝謝哥哥!”她笑着說:“我想考海晏大學,這會兒提前來參觀一下。哥哥,你在這裡上學開不開心呀?建不建議我讀這個學校呀?”
前面的兩個女生聽了,心裡嘲她年少無知、大言不慚。海晏大學可是國内一流學府,在南方一枝獨秀。她卻說的和買菜似的,想買就能買一樣。
說話間,雲霁已掃開門,示意她先進。宋浣溪忙竄進去,他不慌不忙地跟上。
長長的林蔭道兩側,左邊是八百米的大操場,右邊是一排籃球場。兩人走在樹枝底下,說着話。
他沒答自己開不開心,淡淡開口:“你想讀海晏大學?”
宋浣溪煞有其事地想了會兒。可以和他做師兄妹,是最大的誘惑。而且,海晏大學離家也近,沒什麼不好。
說實話,想考海晏大學那句話,是她胡編亂造的。她壓根沒想過,要讀什麼大學,未來要走什麼道路。但這麼一想,海晏大學的确是一個好選擇。
為了拉近彼此的距離,她信口開河地說:“因為,我從小就對音樂很感興趣。我聽說啊,海晏大學的音樂學專業在全國數一數二。”
雲霁挑了挑眉,“你是藝考生?”
宋浣溪搖頭,“不是。”
“……”雲霁說:“海晏大學的音樂學專業必須參加藝考。河清大學的藝術學院不用藝考,你可以考慮一下河清大學。”
宋浣溪聽得雲裡霧裡,卻裝模作樣地歎氣,“這樣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多謝哥哥告訴我這些。我現在來都來了,還是好好逛一下海晏大學吧。”
她想讓雲霁陪她逛逛,但這要求顯然太過無禮,他也不是什麼會不好意思拒絕的人,肯定會無情地拒絕她。
她佯裝苦惱地說:“我從小就是路癡,小時候走丢了好幾次。長大了還是沒有方向感,經常找不到東西南北。萬一一會兒,我迷路了,可怎麼辦啊?”
雲霁淡聲說:“可以問路。”
宋浣溪自然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可以問路人,而不是問他。
但她偏要誤解,一臉開心地說:“真的嗎?哥哥。那萬一待會兒我迷路了,就給哥哥打電話呀!哥哥在電話裡告訴我怎麼走就行啦,我就不麻煩哥哥來帶我了。”
雲霁見她面露感激之色,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他剛剛是那個意思?
這樣燦爛的笑臉,很難讓人潑上冷水。但他仍是拒絕,“我下午有課。”
這話不假。
他們學院有個教授素來我行我素,不顧他人死活。教授前幾日請了假,這課自然是要補的。教授說,他隻有五一這天有空,讓大家都别遲到。
宋浣溪沒問,為什麼五一要上課。
她開啟B計劃,主打一個厚顔無恥。她高高興興地問:“意思是,哥哥現在有空嘛?”
雲霁就遲疑了那麼兩秒,她自問自答地說:“那真是太好啦!哥哥,你去哪裡呀?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認識别人。不然我就跟着哥哥,随便走一會兒吧。”
她拍着胸脯保證:“我不會給哥哥添麻煩的!哥哥本來準備去哪,就去哪,等哥哥到了目的地,我再原路返回好啦!我還能陪哥哥聊會兒天。”
雲霁沒再拒絕。
事實上,他從來不認為,這個記仇的小姑娘,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内态度大變。并且那種熱情,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聯想到她上次說的,雲卷瞞着他做了好多事,她想找個機會告訴他。
真相變得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