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呼吸平順,蕭逐梅徑直去四郎床邊,拿出他一截手腕把了把脈。過了一會兒,他在紙上寫下藥方,對兄妹二人說:“我先去拿藥煎,若是你們不放心,待大夫到的時候将藥方給他看。”
程奇瑜忙說:“我來煎藥吧。大半夜起身,怎好勞累你。”
“這藥需大火猛煎。此外,我還有一劑藥貼方子,可貼于人體皮膚,有助于消除體内炎症,不過制作需要花費時間。”
程奇瑜疑問道:“我未曾聽過藥貼……”
程奇瑛卻聽的分明,這和現代的什麼退熱貼痛風貼一樣,隻不過大祁還沒人發展這門技術罷了。她連忙說:“無事,我相信你,你放心去做吧。”
蕭逐梅點頭,解釋了一句:“這是南邊的房子。”說完就去拿藥。
程奇瑜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對程奇瑛說道:“阿瑛,你先歇息一會兒吧。明日,不,今日還得開館子呢。”
程奇瑛這輩子養得實在“嬌慣”了些,十幾年,熬夜的次數一手數得過來,不像上輩子,上班之後沒在十一點半之前睡過覺。
她實在撐不住,趴在四郎床頭,昏睡過去。迷迷糊糊聽見小聲交談的聲音,還有四郎吞咽藥汁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老頭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氣憤:“豈有此理!怎能讓外人随便動放好的藥材!”
小學徒被罵,低着頭,在一旁不敢吱聲。程奇瑜連忙道歉,安撫那老大夫。待那老頭兒終于不氣憤時,将藥方給他看。
那老頭卻将注意力放在蕭逐梅的手上。他饒有興緻,一個箭步問蕭逐梅:“這是什麼?”
小學徒暗歎,他知曉師父的毛病,一看見有關醫術的新奇東西就走不動道,難纏得很。
于是他小聲提醒:“師父,您還去處理之前那群打架的人麼?”
那大夫慢悠悠地捋胡子,瞪眼:“哼!說是一群人,實則隻有兩個人頭破血流,隻是看上去傷得厲害,一個大夫在那邊足矣!”
蕭逐梅往後退了幾步。見狀,程奇瑜忙對老大夫說:“還請您去看一看我小弟,喝藥沒多久,這是藥方子。”
後半夜程奇瑛感覺自己夢遊回飯館後面的屋舍。她房間還沒添置完東西,沒有蚊帳,她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到頭就睡。
感覺剛閉上眼就醒了。阿知輕輕喊她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阿知給程奇瑛端來洗臉水,道:“小娘子,大郎要我去外面買的油條和羊肉湯,快洗漱了趁熱吃吧。”
程奇瑛揉揉眼睛,問:“四郎呢。”
“還睡着呢。我早上起身熬的白粥,加了少許肉末。等會兒喊他吃。”
房間裡沒有銅鏡,但程奇瑛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今日肯定眼睛下挂着碩大的黑眼圈。
程奇瑛臨時改變計劃。之前腌的皮蛋已經好了,程奇瑛本打算八月再推出。可是今天困得頭暈,她幹脆推出涼拌皮蛋和皮蛋瘦肉粥,省些力氣。
今日來程氏小飯館的顧客發現又有新菜式,看着大堂上用毛筆寫的菜單,不由得發問:“這松花蛋是何物?”
阿知端着一盤黑乎乎的東西朗聲道:“這松花蛋是用鴨蛋腌制而成的,色黑,表皮上有恰似松針的紋理,故名松花蛋。它既可以用來涼拌,又可放在粥裡煮,别有一番滋味。諸位可以來試吃一口。”
試吃過後,有人覺得驚為天人,忍不住還要來一口。有人卻面色扭曲,連忙吐了出來,一時熱鬧。
“我們小娘子說了,這松花蛋就像臭鳜魚和芫荽,愛吃的不愛吃的都有,隻是口味不同罷了。”
有人大膽,立刻就點了。卻不馬上吃,細細地觀察一番,松花蛋有些微的透色,表面上真有密密麻麻的紋理,旁邊有人也湊熱鬧,說這形狀像雪花,有人說像松針。點菜的那位卻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拿小刀切開,看見蛋黃變成奇異的灰綠色,蘸上程奇瑛準備的料汁,閉上眼睛品嘗起來。
有人問:“味道怎樣?”
那人舔舔嘴唇:“絕妙!”
程奇瑜這幾日一直住在飯館後面照看四郎。等到四郎病好之後,他先阻止蕭逐梅為四郎紮針,而是選了一個豔陽高照的下午,笑眯眯地對四郎招手:“程奇珞,你過來。”
四郎屁颠屁颠地跑過來。他從未生過警惕,因為記憶裡大哥總是溫柔的,二姐是兇兇的。隻不過今日大哥竟然喊了他大名,這可不常見。
哪知今日程奇瑜另一隻手上拿着一根竹條。他也不說廢話:“伸出手來。”
四郎懵懂地看着大哥,伸出兩隻手。
沒想到眨眼間左手心就挨了一下打,四郎平生從未受過打,這一竹條下去,他睜着眼睛,話也忘記說了。
程奇瑜說:“我和阿姐有沒有告訴你,出去玩,回來要及時擦汗?”
四郎半晌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癟起嘴巴,準備哭出聲來。程奇瑜見狀立馬出聲:“不準哭!”
三娘見大哥拿出竹條的時候早就機靈地躲到一邊去了,躲在房門口看熱鬧。
右手心被打:“有沒有和你說過不能随便玩水?”
“有沒有說不舒服了要趁早告訴阿兄阿姐?”
四郎用手背擦着眼淚,邊哭邊點頭。
“你看阿姐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還讓她操心。下次還這樣做嗎?嗯?”
四郎搖頭。
程奇瑜卻沒放過他,結結實實地左右各十下,才放過四郎。
等到四郎被打完、抽噎完,程奇瑛好一頓安慰,已經是三天後了。她對撥弄着算盤的蕭逐梅說:“就今日吧,趁他這幾日還老實。”
于是蕭逐梅帶四郎到自己的小床邊,蹲下身來對他說:“四郎,今日我要給你針灸,你先把衣裳脫下來。”
四郎卻扭過身子,一雙小手推着跟來的程奇瑛出門:“阿姐你出去,出去呀。”
程奇瑛蹲下,看着四郎紅紅的臉蛋,忍不住樂了:“怎麼?四郎害羞啦?是誰之前說,自己是個寶寶。”
四郎跺跺腳,噘嘴道:“我就是害羞,阿姐你快出去好不好。”
程奇瑛揉揉他的臉蛋,和他商量:“以前你沒有被紮過針,等會說不定會害怕呢。第一次紮針,阿姐陪着你,等下一次,下下一次,你就可以一個人,好不好?”
“好吧。”四郎雖然很難為情,但還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