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金婷十分喜愛程奇瑛的手藝,但程奇瑛卻并未與其深交。
這些事,程奇瑜并不知曉。
卻沒想到,程奇瑛還未去找蔣金婷,第二日下午,翠微酒樓的消息就鬧得沸沸揚揚,市井中幾乎人人都在談論。
“聽說了麼,那翠微酒樓,用的油是從泔水裡熬煮出來的!”
“聽聞京兆府已經把那裡封了!”
“真是喪盡天良的狗東西!身子弱的人,吃完就上吐下瀉!”
“民以食為天呐!天子腳下,竟有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
衆人心中都有說不出的疑問:這酒樓背後的靠山是誰?竟然有膽子做出這種事?
聽聞這個消息時,程奇瑛正在喝川貝炖雪梨。也許是昨日吃了太多油炸的臭豆腐,再加上近來老是熬夜,且秋日空氣幹燥今天早上起身時,她就感覺嗓子疼痛,輕微咳嗽。
用刀切去雪梨的三分之一,然後挖出中間的部分,放入冰糖和磨好的川貝粉,蒸一個時辰左右即可。潔白爽脆的雪梨蒸熟之後變得微黃,吃起來清潤甘甜,有清熱潤肺的功效。
程奇瑛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着,忽然聽到阿知幸災樂禍地告知:“小娘子,那翠微酒樓被封了!”
程奇瑛心中驚訝:“發生何事?”
阿知眉飛色舞,答道:“哎呀!那酒樓給某些客人呈上的菜,用的是泔水煉出來的油!官兵上門,正好看見現場!臭得不得了!”
程奇瑛從椅子上站起來,去前面找蕭逐梅。
她繞着蕭逐梅轉了兩圈,眼神疑惑:“你聽說酒樓事發了嗎?”
蕭逐梅眼神清澈:“哦?真的?”
程奇瑛見他一臉純良:“當然是真的。都傳遍了。我還以為是你悄悄向官府告發的呢?”
“小娘子不是不信我嗎?”蕭逐梅放下毛筆,不看程奇瑛,說道。
程奇瑛無言以為,哼道:“不是就不是,想來也是湊巧罷了。你就安心在這裡當個賬房先生罷!”
“阿知,”她擡手,湊到她耳邊,“你去外面幫我打聽打聽……”
“嗯嗯嗯。”
阿知趁着下午,出去了一個時辰。回來時臉上不悅:“小娘子,我去時正好瞧見夥計被抓,衙役在清點人數。”
她頓了頓,又道:“你才我瞧見了誰?那裡面有小娘子你雇過的短工芸娘!”
程奇瑛挑眉,想起那隻幹了二十天的女子,道:“原來如此,當時還诓騙我家裡兒子生病了。原來竟是翠微酒樓派出的探子!”
她咬牙,第一次雇人,就遇見這等事,任誰心情都不會好。
程奇瑛心中郁郁,晚上飯館關門後又炸了一鍋臭豆腐,一個人悶着吃。
程家飯館旁邊開着一家糖水鋪子,老闆是個頗為陰柔的中年男子,平日裡和程奇瑛并無交集。
也許是臭豆腐的香味飄到隔壁,讓這位老闆終于受不了。天黑後他敲響了飯館的門,對着開門的阿知抱怨道:“哎呀,你們是在做什麼?白天倒也罷了,這大晚上的,聞起來又臭又香,家中小兒都睡不着覺了!”
阿知連連道歉,去廚房端上一碗臭豆腐和一碗雙皮奶:“真是對不住了,這是我家小娘子自己炸的臭豆腐,您覺得又臭又香,十有八九是愛着口味的,不妨試試看。這一碗是剛做好的雙皮奶,奶味濃郁,小孩子應是喜愛的。”
那老闆接了東西,倒不好再出聲抱怨。事實上,他聞着那一大碗臭豆腐,看着各種顔色的調料,不争氣地咽下口水。
阿知關門後,他見四處無人,便蹲在自己家門口,徑直拿了一塊吃。
唔!好吃!鹹味、辣味、辛味在口腔中迸發,而臭豆腐特殊的香味更是勾着他吃了一塊又一塊。等到回過神來,碗裡隻剩下一塊臭豆腐了。
自然是給家裡的兒子。見他嘴上未擦的油光,小孩子自然鬧起來。
他舍不得打小孩,又拿出那碗雙皮奶,這才讓兒子安靜下來,美美品嘗。
舌頭和胃滿足後,躺在床上的程奇瑛終于想起那苦讀的哥哥程奇瑜。十月份,程奇瑜就要參加科舉考試。到時應該帶些什麼食物好呢?
第一肯定是方便面!可以補充碳水和部分油脂。然後是饅頭、烘幹的蔬菜、鹹菜、熟雞蛋。十月天氣冷,還得帶些祛除寒氣的紅糖和姜片。
還有些什麼呢?
程奇瑛想着,慢慢沉入夢鄉中。
阿知是個包打聽。翠微酒樓被查封六七日後,阿知出去轉一圈,就給衆人帶來新的消息:“這可不得了。私底下有人說翠微酒樓是三皇子的産業!啧啧啧!真是不得了!我還聽說,皇帝把三皇子叫進宮裡,狠狠責罵了一番!”
“也許是下人蒙騙,但無論如何,終究是他平日裡不查明,承擔後果的也自然是他,”程奇瑛冷笑道,“這樣看來,三皇子也足夠蠢的。翠微酒樓本就不是給窮人開的,他手下的人也敢這樣做。”
“咳咳,飯菜都快涼了,我們都快些吃吧。”蕭逐梅舉箸,提醒飯桌上的衆人。
三皇子府。
三皇子臉上帶着巴掌印,面色憤怒地去往西側的小園中。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寵愛的小妾見到他的臉,又驚又怒,“這是誰幹的?”
三皇子面色漲紅,見到面前女子清麗的面龐,控制住自己的脾氣,轉頭摔碎了一個杯子:“這都是拜你那好兄長所賜!”
“我堂堂皇子,業已成年,今日在禦書房,被皇上扇了一巴掌!”他低聲吼道,“你兄長那酒樓做的菜怎麼敢用泔水?你說說!荒唐可笑!還說什麼孝敬我!我還沒那麼缺錢!”
“殿下!”小妾梨花帶雨,跪下來,好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嗫嚅道,“這,這怕是弄錯了吧……”
“絕不可能!”四皇子生氣地在房間裡繞着圈走,又摔碎了一個花瓶。
小妾眼中露出心疼。這一個瓶子便有上千兩銀子啊!
“明日讓你那兄長滾過來見我!”三皇子忿忿不已,“活着來見我!無知蠢貨!本王的臉都被他丢盡了!”
說完他就大步跨出房間,猛然關上房門。
另一處院子,有丫鬟聽着傳來的動靜,連忙小步疾行,敲門,對坐在房間内的年輕女人道:“王妃,那狐狸精的哥哥果然出事了!”
年輕女子擡起頭。她是個氣質沉靜的人。陽光照進房内,給她蒼白的臉色增添了幾分活氣。
聽聞丫鬟來報,她露出一個幾不可聞的苦笑:“我知道了。退下吧。”
丫鬟見王妃的臉色,也收斂住了,臉上不在露出喜意,行了個禮便離去了。隻是心中不平:她們王妃,堂堂謝氏嫡女,便是進宮裡做娘娘也是綽綽有餘的!
沒曾想,嫁給這人模狗樣的三皇子,卻是遭受萬般苦楚!平日吃穿,若不是用王妃的嫁妝撐着,連布衣百姓都不如!這府裡管事的就是小賤人的親戚!
王妃若不是謝氏女,此刻怕是連命都沒了!就在三月前,西院那賤人把王妃推到水裡,害得王妃小産了!王妃高燒了三天三夜,三皇子那個狗東西這才慌了神,悄悄從外面請了大夫!連禦醫也不肯請!這樣的丈夫,竟然是大祁朝的幌子!當真可笑至極!
丫鬟越想越氣,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又狠狠剁了一腳,想着自己踩着的是三皇子那狗東西的臉,心中洩憤。
王妃的陪嫁,特别是幾個老嬷嬷,這幾年陸陸續續都以各種名義發賣了,隻剩下她們幾個年輕不經事的丫鬟。她們根本沒辦法往謝家送消息!三皇子怎麼敢!謝家尚在京中,朝中也有族人做官,不過就是看王妃性子柔弱,可不使勁欺負!
蒼天什麼時候收了那對狗男女!特别是那不知侍奉過多少男人的狐狸精!丫鬟閉了閉眼睛,将那股子憤怒壓下去,低眉去廚房提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