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
“這……”他停頓了一下,“河西城内以及周邊幾個縣,約有萬人。但河西以北的人少一些,那地方前幾年遭過天災……”
我打斷他:“有多少要多少,把人都叫過來。”
“公主,萬萬不可啊!”縣令大驚失色,磕了兩個響的,“卑職并非忤逆聖意,為公主修繕行宮當然是重中之重,但……也請公主體恤一下百姓艱辛。”
兜兜轉轉半天還是繞回來了,我橫眉反問:“誰告訴你要修行宮的?”
縣令“哎喲”了一聲,心理防線不攻自垮,趴在地上埋着臉哀愁道:“那您……您到底要幹嘛?”
我将一把鋤頭塞到他手上:“把人都叫過來,把地分了,種了。東邊三十畝是高粱,西邊三十畝是小麥。按個人興趣自願劃分。”
縣令躊躇着好像沒聽懂。
老韓重複了一遍我的吩咐,催促道:“殿下讓你去,你倒是快去呀!”
“……啊?啊、噢。”
趁此工夫,我去了縣衙翻看本地戶籍記錄,稅收明細。直到下午時分,縣衙院牆外面吵聲震天。
“這麼多人?”我估算了一下,“漏記在冊的黑戶挺多啊。”
“啟禀公主,不全是咱的。隔壁城鎮的佃戶,聽聞公主分田種,還不用給地主交稅,連日趕了過來。”
“隔壁的隔壁城鎮,因為路程太遠,鄉親們還在路上。”
縣令領過來的一名村婦,似乎是附近村落裡說話比較有分量的長輩,慢條斯理和我說起這一片的情況。
“唉,娃的日子苦啊。沒有自己的田,得給别人打工,種出來的糧食還得四六分。”
【系統】“四六怎麼感覺還行?”
緊接着村婦就補充道:“四成是官家的,六成是莊子地界的老爺們的。”
【系統】“當我沒問。”
老韓都聽不下去了,扼腕歎息:“碩鼠竟然恐怖如斯。難道沒人管嗎?”
說罷就覺得失言。因為我們本來是該管的人。
老韓尴尬地笑了一下,生硬地翻篇:“哎,那隔壁城鎮是誰的地界。也和河西城一樣的境遇嗎?”
村婦答:“恰在二皇子的封地邊界,應該算是殿下的。”
老韓聽到這個稱謂,當即神态有些微妙。
待到傍晚歇息,他以彙報事宜為由私下見我,凜然道:“公主,這下不好辦了。”
人口在古代是分外重要的一個國力因素,俗話說人多力量大嘛。
具體到一座城池,人多了,城内各行各業就相應地更加繁華。
老韓愁得在屋内繞圈,邊走邊搖頭:“隔壁城鎮若是無主之地倒也罷了,現在相當于我們無意間搶了二皇子的人。”
簡而言之,我把二皇子罪了。
對此我覺得很冤。我雖不曾故意針對誰,但由于朝廷各位都是垃圾,導緻我遙遙領先,赢得民心毫無懸念。唉。
“那能怎麼辦呢?來都來了,還要把人趕走不成?”
老韓精明一笑:“這倒是不必,這些人在原先的地界本就是黑戶,白讓官家割稅的。就算流失他鄉,那邊沒有戶籍證明,也隻能吃啞巴虧。”
我在河西城這幾日主要往返于田間和縣衙,把一畝畝地分給形形色色的人,又把一個個人在縣衙登記在冊。
田家少閑月,四季人倍忙。
在幾方共建之下,河西城的郊野漸漸有了生機。
田壟一簇簇溝壑,像編了整齊的辮子,又在辮子的交縫裡埋下種。
時不時能見到扶犁引牛的身影忙碌在沙黃的土地與蔥綠新苗之間。
我跟着鏟了兩天地,忽然悟出一個道理,智慧創造源于勞動生活。
從前我和系統高屋建瓴,以為發明蒸汽機一定能推動全國生産力登上新台階。
現在卻發現解決眼前實際的問題才是向前走的動力。
與其琢磨如何靠工業革命創造耕地機,不如推廣冷鍛法造一批更結實耐用的鐵犁。
不過幾天,河西城的打鐵鋪已經被人圍滿了。
河西縣令大受震撼,他上任八年以來,這兒還從未如此富裕過。方圓百裡的城鎮都來河西購置鐵器。
一開始還好,隻有零星幾名外縣的人慕名前來,不多時便蔓延成風。
幾家鐵匠鋪子内,炭火烤得風都是熱的。
鐵匠滿面紅光地掄錘,身影揮汗如雨。學徒幾次三番跑内跑外,連與來客說:“做不過來,根本做不過來。先來後到,排隊預訂。”
掄錘的鐵匠見了我連連點頭:“殿下這法子好,打出來的家夥結實。”
當然了。用古人煅燒精銳兵器的技術煉出的鐵,果真是好鐵,拿來種地廣受好評。
縣令啧啧贊歎,但還是忍不住提醒:“殿下,這營生雖好,卻不是能收着稅銀的法子。還需從糧食下手。”
“糧食?今年不繳糧。”
縣令大驚:“這怎麼行?這,這。”
“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