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書從第一卷寫到了第三卷,直寫得人手一本。
刊印的老闆接連催了幾遍,“寫好了嗎?”“手稿也行,我們的人幫您改筆誤。哎是是是……額,一篇也行,不用成冊。”“幾家書肆催慘了!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您一月到頭見不着人呢……”
我投稿的身份是假的,住址也填的是宮外的宅院。
實在被催煩了,幹脆跑路。又一連躲到河西半個月。
天氣由暖轉涼,雨季如期而至,秋老虎被如麻的密集雨腳淋得不見蹤迹。
“主幹,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沉默了好久的公關難得找我談話。
我正在長椅上悠然自得地翹着二郎腿,聞言漫口不遜,道:“公司都倒了,你給我結款嗎?”
公關說:“你想不想早點出來?”
我立即換了一副嘴臉:“公關哥哥,您有什麼吩咐,給小的一個明示。”
公關大寒,趕緊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你把西洲年找到。”
“……找他幹嘛?”
“你的情況說到底是設備故障,而西洲年是個漏洞。”公關說,“你修好他,興許設備能跑得動了,開始自修複。你也就能出來。”
我先是一喜,想到什麼,很快又冷靜下來,垂頭喪氣道:“在書裡找人和海底撈針一樣,算了吧。”
公關卻說:“西洲年受了傷,又是自己步行跑的。他不可能走遠,你覺得他首先會往哪裡去,最需要做什麼?”
“療傷。”我茅塞頓開,坐不住了,調來一支禁軍,就要往河西去,準備一刻不停地在渝州新府、幾國邊界巡查。
一開始我的興緻還很高,有些風吹草動立即就馬不停蹄趕去勘察,然而一無所獲,漸漸懈怠下來。
這天照例在練兵整隊,準備搜查。營外來了一隊人,是軍中左護衛與副官。
他們一個兩個眉目凝重,看起來愁雲不展,身上背着的革質箭筒也沒有摘,像是剛從靶場過來。
我正靠在窗子邊的長塌,下午的時光悶熱,白晝太長,人有點兒困乏。
“公主。”左護衛還行着禮便直截了當道,“軍中弟兄們也該發饷了,卻出了事端。”
偏這會兒出事,我還等着軍隊幫忙,發不出工資誰給你幹啊。我急赤白臉追問:“怎麼啦?怎麼啦?倒是直接說啊。”
副官趕緊接話:“押送糧草的官隊傍山城的關口卡住了,說是賬目對不上,讓人現場重新清點。”
傍山。又是傍山。
我皺眉:“這事怎麼今天才說?”
副官請罪,說:“屬下也是今日剛得了消息,算起來約有十日。江左大營那邊也出了問題,大皇子上書送往河西軍中,想借咱的饷。為着這事情,祁将軍已去宮中彙報。”
我耷拉着眼皮,罵道:“二皇子怕是屁股癢癢欠我多踹兩腳。”
副官幹咳了一聲,卻解釋:“這事雖在傍山,倒不一定是二皇子授意,而是……那太守與上京轉運使似是有些過節。”
“轉運使?”我琢磨了一下,“這一回押送糧草的是誰家小子?”
“小子?是了,确實是小子。”副官飛快一拍手,道,“京都轉運使總攬一路的财賦,是個不可多得的肥差,然而一路上舟車勞頓,這種事務常丢給官宦家中的年輕子嗣挂職。”
左護衛肅然說:“六公主想必聽過的,這次是張尚書家的公子。”
張家公子?我想,那不就是張素素的爹,張素素的哥哥嗎?他做了轉運使。難怪說此事不像是二皇子授意,我現在信了,二皇子可不想得罪他單方面奔赴的未來小舅子。
“張家遠在京中,傍山府太守和他們能有什麼過節?”
問到這裡,副官的表情略有些古怪,和左護衛對視了一下,讷讷道:“這個……屬下也隻是聽說,傍山城内有個莊子,是太守建的,雖說如此,那莊子收了各地奇珍,實則是用來孝敬二皇子的。”
“喔,太守是替他主子做事的。”我懶懶擡了下眼皮,“挺有意思,張家二小姐是他主子心心念念想的人兒,他不好明着記仇吧?隻能借着對付我的說辭,偷偷擠兌一下張居一。”
“是這種道理。”左護衛點頭贊同,“不過無論如何,傍山乃運輸之重地,傍山太守占了先機,确是擺了弟兄們一道,又能駁仇人的臉面,可謂一箭雙雕。”
我想了一下:“他們有什麼過節,鬧得這麼厲害?”
“搶女人咯。”副官說。
“不盡然,也搶過男人。”左護衛又說。
我坐直起來豎着兩隻耳朵聽,揪着左護衛追問:“怎麼回事?怎麼個搶法……”
搶女人,事關傍山的莊子。既然太守籌備着送二皇子奇珍寶貝,最珍重的就是人了。
當年老王爺謀逆起兵晉州遭平叛,其黨羽家眷都流落奴籍。太守和尚書郎的老師看上了同一個姑娘,一個想留她在莊子,一個想塞進上京樂營,這梁子就結下了。
搶男人,是另一種意思,我很失望地發現自己想偏了。
其實原先大梁的府路城縣之間劃分并未有如今這麼明晰,河西一帶還算是傍山府的地界。那時候傍山太守尋來一名少年,據說豐神俊逸不僅,更有天人之資,本想引入宮與二皇子伴讀,後來戶部奉太後之命修觀祈福,少年讓送去了太史院前主事的觀中。
四國之内都有禅宗觀廟的信仰。這與原著設定的架空時代有關,憑我閱讀過的文字描述來看,這些道觀、廟宇,仙姑卦算未必有多靈驗,基本上隻是起一個背景設定的作用。
譬如太史令觀星說女主不吉,其他人遂囚禁女主在寒山塔抄送佛經。主打的就是一個推進男女主人公獨處的機會。
沒想到這種背景闆機構居然讓我挖出來了支線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