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年的胳膊搭在矮塌一側長長的扶手上,手指垂下來。他剛剛幫我翻了牌子,就靠回去,動作之間扯掉了我裹在身上保暖的一半攤子。
這太暧昧,有一瞬間我簡直疑心他毫無原則,早就對此前的事情心無介懷。甚至有種錯覺,覺得他很容易就會成全我。
然而沒有。系統後台談來一條心理活動。
“看不下去了。什麼傻子這樣出牌。”
古人弗洛伊德将人的心理層面分為了潛意識,意識,和前意識三個部分。現代情感科技再次印證了這一觀點。就像人類的潛意識不可窺探一樣,NPC的心情瞬息萬變,但系統無法完全捕捉。
它隻能收錄到其中作為表層突顯的部分内心獨白,據說是因為這些情緒的能量最強。
所以可以這樣理解,系統能聽到這句話,是因為西洲年剛才在内心很大聲地罵我傻子。
看回面前桌上。
“九啊……”雅琳眼皮耷拉下來,她拿不出牌了。
侍女看了我們一眼,也搖頭。
于是又到我。我當然明白西洲年的用意,這樣一來,下場輪空,我就能多得一輪機會。
但是這和我本來的想法大相徑庭。所以我頂着西洲年孺子可教的目光,在三四五的牌堆裡精挑細選了一張六。
不忘初心。
可惜人物數值沒有血壓這個緯度,不然我很想看看他的血壓有多高。
最後結果不負衆望,是我輸。
可惜第二局被西洲年強行奪舍了,不然還能再喝喝一壺。
這一回西洲年、西洲東霞、雅琳和侍女四個人對籌。侍女輸了,罰酒。
我覺得古怪,她從第一張之後就沒怎麼動過。等到收牌時,偷偷繞到她那一側,翻開遮着手看。看到一張十二。
察覺到我的動作,侍女的脖頸低垂,曲線蜿蜒,消失在衣領盡頭。
我隻能把牌扔進洗亂的桌上,說:“輸得挺慘哈。你走吧,換我來,我替你打一局。”
西洲年的面容難得出現了一絲裂痕,他實在撐不住,對我說了今夜以來第三句話:“換你作什麼用?你玩的好到哪兒去。”
“我有用,我可以替她輸。”我真誠坦然。
西洲年一瞬間回敬不了。
新一輪抽籌,我默默估算着場上還剩什麼數。其實我也動了些自己的小心思。
外面的舞曲換了兩支,估摸着時間,宴席過半。這會兒先不動聲色換到牌桌最外側,一會出去方便。
再者,這個位置方便觀察西洲年。
我現在的立場很矛盾,既不想他真的發自肺腑娶我,又需要他和我成禮。
拜該死的堂。開絕世的挂。做自由的人。
但很快我回憶起被攻略任務支配的恐懼。很多時候角色的心情起伏事與願違,人越需要什麼就越沒什麼。
洗牌時,我一個不經意擡頭,就哀莫大于心死地發現光屏彈出提示:西洲年的好感度莫名其妙又倒扣了三點。
……你小子。
我急了一瞬間,又很快冷靜下來。算了,反正還剩六天。橫豎都追不平,加三減三好像也并沒有區别。
時間差不多,可以先做支線任務,保一個底在。
很快雅琳輸了。
“罰酒。”我說,指尖輕推桌角的酒壺,同時挪着雙腿準備站起來,正要提議去外面透氣。
“不行,她不能喝。”西洲東霞聽到話頭都未擡,按住壺柄。
他正在收整牌碼,說完之後動作略微頓了一下。
當啷。
一片葉子牌掉到地上。
西洲年不以為意,垂手撿牌,雅琳低頭像是在看牌落的方向,但看得太過入神。
不對。我嗅到特殊的信号。
一秒。
兩秒。
三秒。
從現在以後,是人類掩飾心虛的時間。
“不玩了。”西洲年也退桌起身,繞過僵在原地的雅琳,踱步到我正前,聲音淡漠,“我現在要去王帳請命,晚些時候遣人傳喚你,最近的事都該收個尾了。”
我點點頭,看着他離開,西洲東霞沒再說什麼,也随他走了。
隻剩下雅琳和我。
“你們是不是有小秘密,怎麼回事?”我蹲在她身邊。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什麼,但雅琳太好詐了,一雙大眼睛驟然睜得很大什麼秘密都藏不住似的。
她顫抖着嘴唇,停頓了幾秒。我心裡蓦地一沉。
事态好像比想象中嚴重。
“沒有。”好蒼白的嘴硬。
“你不說,我就去問你姐姐。”
“别。”她立即拉住我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