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淩夕果然依照白赫曦說的話,将城中的得疫病者與其餘人都隔離了開來,同時召集了全城的大夫開始研制藥方來遏制瘟疫蔓延的趨勢。
随着水勢漸褪,城中的情況也開始好轉。
白赫曦覺得,時機似乎已經差不多了。
她這幾日每天都會和綠萼一同去山上觀察四周地形,對于江城而言,僅僅渡過這次難關顯然是不夠的,防治才是關鍵,雖然這地形很容易積水産生水患,但是若是能找到一個突破口,挖幾條溝渠一并引至地形更低處,那麼在下次連日大雨的時候,或許還能抵擋一陣,堤壩不至于即刻崩潰。
另外,與地圖中所畫不一緻的還有,近幾年江城發展即快,城中的布局也有了相應的調整,城區的重心已經從南部移到了東面,而東面地勢比起南面較低,更容易受水患影響——需要一個懂城市規劃的人來做這份布局圖。
白赫曦深深地感受到了一個事實——有些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人士來做,自己的腦細胞不能浪費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是日,她向高淩夕提出了想去江城之中看看的想法。
“高大人,本宮既然身負母皇之命,便有必須要為之事,若是連城中都不去看一眼,這對本宮的清譽傷害不小。”
高淩夕此時自然也并無覺得不妥,左右自己和嫡長主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就算嫡長主去了城中也無妨。
“殿下,那梁将軍和——”
白赫曦挑了挑眉,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暫時先不必跟着,我們不過是先去看看情況而已。”
高淩夕聽完更是心中暗喜,白赫曦這是信任自己的體現,連蘭翎衛都不帶上,意味着白赫曦是徹底站在了自己這一邊。
更重要的是,朝廷所帶用來赈災的物資和銀錢,均交由蘭翎衛所保管,白赫曦并不帶去江城,就意味着這筆錢或許不需多久,便會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嫡長主果然很是爽快。
白赫曦見高淩夕的神色,便曉得這人多半是已經完全信了自己,她内心冷笑了一聲,臉上卻帶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是難得和善的表情,她端起茶杯,輕輕吹開白色毫毛,輕飲了一口。
——隻是可惜,她生平最讨厭貪污公款的人。
第二日,高淩夕親自帶路,她啟程前往了江城。
也正如高淩夕之前所說,從她這座府邸出發至江城内,隻需要不到半日的時間。
白赫曦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君青岚坐在窗邊,正在透過薄薄的窗戶紙往外看,還未行至江城,便已經能看到零落的災民正提着包袱匆匆趕路,在看見高淩夕之後,幾乎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卻最終還是敢怒不敢言。
“讓開!不知道這是誰的車轎嗎!”高淩夕騎馬走在最前,有一老妪走路稍慢了些,她便擡起鞭子抽了過去,“老東西找死!”
她現在已經全然相信白赫曦就是傳聞中那樣冷漠且纨绔的模樣,因此甚至連在白赫曦面前收斂些的意思都沒有,而是将自己對百姓苛刻的那一面直白地顯現了出來。
白赫曦閉着眼睛聽到了動靜,皺起了眉。
高淩夕可真是将狗仗人勢貫徹得很實在。
無端挨了一鞭子,本就腿腳有些不便的老妪當即摔在了路上,身旁站着的兒子立刻伸手去扶,卻被一同帶倒摔在了地上。
這下便更加堵住了前路,高淩夕更為冒火,正要繼續抽鞭,卻有一道溫潤有力的聲音自馬車内傳了出來。
此時正恨得差點把牙咬碎的雲亭被思音緊緊摁住了雙手,聽到這聲音之後,短暫地愣了一瞬,再擡眼之時,馬車的車門被打開了,君青岚探出了半個身子。
“住手。”
見是君青岚,高淩夕這手就隻能懸在了半空。
即便對方是并不受寵的鳳君,地位也依舊尊貴,遠在她之上,因此高淩夕雖然自心底看不起君青岚,也隻能收起了鞭子。
君青岚實在是忍無可忍才會出聲,親眼見到了面黃肌瘦的流民之後更是心有不忍,正欲再度開口之時,白赫曦冷冷的聲音卻傳了出來。
“莫要耽擱本宮的時間,高大人,繼續走便是。”
高淩夕立刻拱手示意自己知曉,随即不屑地瞥了眼蜷縮在地上的母子,高傲至極地揮了揮鞭子:“走!”
君青岚坐回了馬車裡,白赫曦依舊閉着眼睛,面上也未曾流露出任何生氣或是不滿,平靜得仿佛剛剛那段小插曲并不存在。
君青岚本以為必然會遭白赫曦的斥責,卻沒想坐了好一會之後,白赫曦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
無言的沉默之中,他隻能将自己的注意力再度轉到了窗外。
而就在他轉身之後,白赫曦睜開了眼。
君青岚此人,心腸軟得讓人發指,明明他的處境也不過是個被人随意玩弄的玩具,卻還有如此泛濫的同情心,怪不得即便從前白赫曦如此對他,他卻依舊能在那種情況下救下最恨的人。
隻是,這樣心腸軟的好人往往是不會長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