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筱?你怎麼哭了?”
在紫宸宮外撞見了來找戰神的琅瑛上仙,她自從拉我當證婚人之後就經常來找我,她也是天宮的一朵奇葩,和陶染有關的一切事物她都想親近。
縱使我和陶染之間隻有過節,沒有其他交集,她也想通過我來緬懷陶染,她說這是“愛屋及烏”。
讓人不知道是該說她大度能容人,還是單純的腦子有病,原本她是最有可能罵我“不檢點”、“勾引”陶染的人,害得我每次都跟她說:“琅瑛上仙,你夫君不是喜歡我,他是犯罪!犯罪!我一點也不想回憶起他,你能别再因為這件事來找我了嗎?”
“我知道啊,你已經說過許多次,真啰嗦,誰欺負你了?我替你報仇!”
“…………”我全白說了。
“陶染他愧對你,我作為他的娘子,替他補償一二,豈不合情合理?”
“……要不然你還是罵我吧!”
“為何?”
為了讓你回歸正常,這姑娘我算是服了,她難道不該計較陶染曾與除了她之外的女子有親密接觸嗎?
那時陶染和她隻差一層待捅破的窗戶紙而已,兩人早有情誼,陶染在此時和其他女子發生關系,無疑是對她的背叛!
我不厭其煩地把這層再與她講破,講透!
“哦我懂了,你想讓我罵你不要臉勾引陶染?為何?我為何要自欺欺人?就算你真的勾引了他,又如何?是你勾引的,而不是他主動的,就能顯得他無辜了嗎?”
“犯錯就是犯錯,我不需要通過罵你來體現他愛的人是我,而且他愛不愛我是他的事,我愛不愛他,也由我自己做主,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與你何幹?”
“…………”除了一個服字,我沒有别的可表達的。
但仔細一想,她這番話,病态中又邏輯滿分。
不止合理,簡直非常通透!
她說的對啊,他們的感情,與我何幹?
“但是雲筱,”她說:“他人已經死了,不管他曾做過什麼,他都沒辦法再做任何補救,他沒辦法跟我說對不起,也沒辦法對你說,那我還揪着不放,有什麼意義?”
“陶染從來不欠人人情,他不止是我愛的人,也是我的朋友,我懂得他,其實就算他活過來,他也不會道歉的,但是他一定會盡自己所能補償你,就算你想要他的命也使得,作為朋友,我想替他做這件事,讓他身上背負的業障減輕一些,萬事有因必有果,我幫他分攤一點,他就能輕松一些……”
“而且……和你在一起,看見你,我就會想到他,就好像他還在我身邊,現在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人還記得白衣紅帶的陶染神君呢?”
“也許有一天你從他的陰影裡徹底走出來了,我反而就不找你了,我相信會有那一天的,你忘記他對你造成的傷害,繼續自己的生活,但你現在對我來說就像手爐,将冷未冷,捧起來還有暖意,還有他的味道……”
“…………”
他的味道……
她也覺得自己的用詞有些生猛,爽利地拍了我一下說:“我不想忘記他,好了,這次我真的不是來找你的,我去找下銀練戰神,我祖父讓我來的,等下我再去‘富土康’找你,對了,這名字怪異的很,究竟何意啊?”
“富貴又健康的土豪……總之好意頭,說了你也不懂。”
我插科打诨了一句,算是默認了一會兒的約會。
暫時告别琅瑛上仙,心裡頭沉甸甸的。
她不恨我,還要替陶染贖罪,既明事理,又恩怨分明……我不禁再次想到月塵師兄說的“和琅瑛上仙成為一對人人豔羨的佳偶”……
原本我滿心隻想着自己,不覺得有什麼觸動,可阮師兄将我從成為他人玩物的壓力下解救出來,感受到溫暖的我,内心變得柔軟,也開始想着别人的幸福……
卻發現我能做的事實在有限。
真正的死亡是遺忘。
她想通過我這個間接“害死”陶染的人來感受他仍然存在的蛛絲馬迹,這是多麼可悲啊,我相信但凡她有别的選擇,她都不會找上我。
而現實卻是,整個天宮都在将他淡忘,陶染分明是為了天宮,才接下了将我送到天宮的任務,他也正是因此而死,然而他守護的天宮卻快要沒人記得他了……
想到這裡,我竟覺得自己與陶染同命相連,他被天宮當苦力,敲骨吸髓,卻被自己最親近最信賴的師傅親手結果,身死後,連他的魂魄都不放過,要讓他在競天劍内受刑,榨幹剩餘價值。
而我,因魔君的一句話,受困于天宮,如果不是戰神還顧及着和阮靈瑜的師徒情,我都不敢想自己的結局,也許不久的将來就會死于給魔君布置的陷阱之中?而在那之前,我可能已經被轉手數次,天宮的大神們早都對我乏味的身體膩得不能再膩了。
叫人不禁在心裡冷笑。
陶染之惡,似乎不及他們九牛一毛。
“琅瑛姑娘,”她不讓我稱呼她上仙,覺得那樣太生分了,我這種小仙叫她上仙,相當于是叫她琅瑛處長,下午茶的時候,出現這麼一個稱呼,實在煞風景。
這位奇葩的姑娘喝了一口我給她準備的茶水,蹙眉露出幾分嫌棄,聽我繼續對她說:“小仙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應許。”我說話真是越來越裝了。
“什麼事?”
“雖然在我心中,陶染根本配不上你的深情,更加配不上你,但……請琅瑛姑娘務必收下‘白璧’,陶染在太宇極地也問我提了一個請求,問他能否留下‘白璧’,所以我現在請琅瑛姑娘也留下‘白璧’,我相信這也是陶染的心願。”
我好像真的不怕提到陶染的名字了,這個名字讓我想到的不是陶染這個人,而是伴随而來的種種羞辱、誤解,還有惡意揣測,曾幾何時,我隻要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同步在心裡做好挨罵的準備,幾乎成為應激反應。
她瞪圓眼睛,又眨了眨,說:“你腦子進水啦?‘白璧’不是已經在我這裡了嗎?原來你還想着要回去呢?”
“………………”我就知道!
“放心吧,我會善待‘白璧’,縱使劍靈已失,它仍是白璧無瑕。”她一語雙關地說道。
她是指自己的這份感情,始終純粹如一。
“稚子明心……”
我不想接的,但聽的太多,嘴自動背誦。
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和心愛陶染的姑娘相視一笑。
一時間心口百味陳雜,又覺得些許欣慰。
天宮不是每個人都恨我,這裡也有善意。
原來治愈并不是一定要與什麼對抗,将傷害你的事物打敗、消滅,你不需要遍體鱗傷地去戰勝什麼,當那個瞬間來臨的時候,它也可以是與過去和解,如春風化雨一般,這一刻,你隻是覺得陽光似乎更明媚了一些,空氣也更清新了一些,恍惚間對未來有了些許期盼。
深深地吸了口氣,如釋重負。
不過數月之前,我還沾沾自喜地想着在天宮躺上幾百年,絲毫不珍惜當時簡單又輕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