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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趕到天光一閣，婚禮已經過半，霞光輝映，仙樂袅袅，比之紫宸宮，天光一閣處處透出一股“财大氣粗”的味道，就連舞于九天的靈鶴都中氣十足，個個賣力演出，不愧是大手筆。

更有破例，今日閣内包括“清風吟醉閣”、“晨曦微露閣”在内的八大密閣，全部對外開放，引來衆多觀禮者，熱鬧程度不亞于西王母的蟠桃宴，說不定廣陵君還真有打擂台的意思，借着自己大弟子的婚禮賺一波聲望。

神仙炫富，看不懂看不懂，我代表紫宸宮送上了賀禮，“請童子代為轉達。”

給的是戰神那支可化短劍的發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童子将我的姓名與來處記在竹箋上，心如刀絞，咬牙笑道：“有勞童子，再寫上我師兄月塵神君與夷林上仙……”

一魚三吃，童子投來深深的一眼，見是紫宸宮來人，便見怪不怪地低下頭去，沉默記錄。

新人忙碌，不便一一答謝，我不親自去恭賀，童子表示理解，還送了我一根月老的紅繩。

“奇怪……”找了找，到處都沒見着廣陵君的身影。

童子答說廣陵君與月老一道入内閣了，隻在正式拜見師長時露了一面，後面就再沒出現過。

“瞧見了吧，我早就和你們說了，廣陵君一向器重兆和上仙，不可能給愛徒找個不入流的凡仙，廣陵君此舉不過是磨煉上仙性子罷了……再者說，戰神那個女弟子怎麼來的你們不知道嗎？找誰也不能找她吧？”

“怎麼來的？你是說逼陶染神君娶她那事？蠅蟲聞着味尋去，你情我願的事說成強x，逼陶染神君就範，将她娶回紫宸宮去，陶染才見過幾個女人，哪懂人心險惡，沉浸在情愛之中不可自拔，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幸好兆和上仙沒有着了她的道，不然……你推我幹什麼？”

“……呵呵，雲筱神君……”

回頭看是我，那長舌仙君面露尴尬。但尴尬轉瞬即逝，化作唇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覺得自己說的是事實，真掰扯起來也不怕。

“兩位仙君有禮，許久未見，微布用着可還順手……”

唠了一套社會磕，變着法地勸他們“續費”，奈何用戶體驗差強人意，他們捂緊口袋……無利可圖，我便想去躲清靜，可他們卻無意告别，一直跟着我走一道。

走廊拐角處的井亭沒有人在，那裡正好有山石松木遮擋，天空隻有一方井口的大小，光線陰翳暗沉，卻也有一絲古意，甚為雅緻。

見我坐定了，那兩位仙君竟還不離去，幹脆圍了過來，“神君也不喜熱鬧嗎？”狀似不經意的偶遇一般，在我身側閑聊了起來。

井亭内不時傳出一些歡聲話語，他們偶爾冒出兩三句酸文酸詩，笑得我臉有些僵，但話總也掉不到地上，我沒機會開口趕人。

“這隻金鈴……神君似乎一直戴着，可有什麼寓意？”在閑談時，他們眼珠子黏我身上，把我從頭到腳看了又看，估計給我每個部位都打上了分數。

“這個嗎？”說着将一隻腳從裙底翹出去，我轉了轉裸露的腳腕，鈴音随之顫振，“好聽嗎？”

他們的心思不在鈴铛上，見我未拒人千裡之外，紛紛笑答好聽，“不似俗物，與神君甚是相稱，腕凝霜雪，纖纖如柔荑……”身體傾斜過來，更放松随意了些。

躲開男人摸向金鈴的手，我笑說謬贊了，露出愁容，“隻不過，讓别人看見……兩位和我在一處說話……會不會不好？”

你們倒是實惠，人前對我指指點點，堅決劃清界線，人後貼上來勾搭我，便宜都讓你們占了……

“有何不好？哪裡不好？”聽我妄自菲薄，他反過來訓斥我，教我支棱起來：“說神君便是置喙戰神，紫宸宮為天宮嘔心瀝血，誰敢？神君該罵回去才對！”

“再者說，我等又豈是那類随聲附和之輩，神君小瞧人了。”

“等我們彼此了解深些，你就知道我們為人如何了，神君如此自輕，叫人心疼，真希望神君早日遇到為你遮風擋雨的人……”

“诶你這話欠妥，現在神君面前，不就有兩位知己麼……”聞言，我報以微笑，令他們呼吸一滞，喜上眉梢，急切地圍坐過來，緊挨着我身側，衣裳間不過一指間隔。

我那笑容裡的“呵呵”都溢出屏幕了，可他們竟毫無覺察，絕了！

不過和他們聊天也蠻有收獲。

原來廣陵君并不是一直戴面具的，和我想的一樣，面具是為了遮瑕。

他的臉當年為一罪仙所傷，所有人都以為廣陵君會将那人碎屍萬段，磨骨削魂，因為廣陵君是個人盡皆知的大事兒逼！

他不但規矩一籮筐，還最重儀容儀表，吹毛求疵到近乎病态，就連配飾都依照星辰流轉與五行相性，從不曾有差錯，謠傳他在入淩霄殿前，因邁左腳還是右腳斟酌再三，磨磨蹭蹭……久侯不見人來，天君發火，命人往他衣裳上抹穢土，沒抹幾下，廣陵君自請去誅仙台受天雷之刑。

鑒于此，破相于廣陵君而言，絕對稱得上天崩地裂，但廣陵君卻沒有報複對方，将那名罪仙抓回後，隻是照章辦事，按那人原有的罪名判處，半分挾私加碼也沒有。

此事後，天宮之人更加敬服，都道廣陵君是真正的公正無私。

“……也未必是大公無私，神尊想要複原容貌，再簡單不過，隻是在意表象，難免失了境界，神尊咽下這口氣，還是顧及到知情者衆多，那一雙雙眼睛盯着，人言可畏……”

“不錯，”兩人一唱一和，說：“不過就算神尊是逢場作戲，要是能一直作戲作下去，那不就是真的？”說完，不禁面露得意，他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很妙。

言多必失，可能是為了顯示對我沒有保留，他們越說越放肆，我對那人笑笑，以示鼓勵：“如若真是如此，誰敢說神尊處事不公，挾私報複？”

問起那個毀廣陵君臉的罪犯是誰，他們打了磕絆，互相望望，說不知。

也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道：“神尊心懷蒼生，胸襟廣闊，過去的事便如過眼雲煙，想是輕舟已過萬重山，你以為是人禍，說不準這就是神尊要渡的天劫，劫難一過，神尊自能從中悟道明德，更上一層樓，正所謂收之桑榆，回過頭來看究竟是誰損傷了神尊的容貌，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當然重要，這怎麼能不重要呢，真相往往藏于容易被人忽略的細節之中，隻不過問這倆傻子也沒用，等一會兒，我自己去查查看。

“就是就是，表象罷了，”聽我維護廣陵君，他們也回過神來，忙補救說：“神尊修得大神通，自是千變萬化，以有形之物覆面，便是參悟了表象之虛妄，遮住這欺騙眼睛的畫皮，教導我們唯有向内求索，才見本心本質。”

“三位為何在此幽閉之處？”

廣陵君的大弟子突然出現在此，吓了人一跳，活像是來逮背後嚼舌根的人。

兩位仙君被吓得不輕，連忙起身，推說是我初來乍到什麼也不懂，硬拉他們來說話。

就知道這倆貨要變臉，還變得如此絲滑。

我替他們說：“是我向兩位兄長請教，他們言語風趣，寥寥數語已然令我受益匪淺。”

兆和穿着濃烈的喜服，大喜的日子裡，他還是一臉嚴肅，臉部線條繃得緊，看上去非常不好說話。

那兩位神君察言觀色，發現兆和不是沖他們來的，道了句喜後，匆匆溜走。

隻剩下我和新郎官。

“上仙今日這身光彩奪目，像變了個人似的，如若上仙平日也這樣打扮，雲台的神官們恐怕沒法專心工作了……”我恭維他，可是兆和一語不發，好像在等我與他解釋。

解釋什麼？我與别人說話也不成嗎？

天際翺翔的靈鶴悠鳴一聲，“他們……你……”聽他張口，我收回視線，可他才開了個頭，便又沒了聲響。

“你和他們在這裡做什麼？”

見我遲遲不作解釋，他才把心裡盤着的疑問問了出來，男人停在井亭入口處，不再向前，很有分寸，也許這就是人夫的自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