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廣陵君的敵意太大,戰神有意替我周全,幫我與上神和解,于是借着“龍鱗”一事,帶我來向廣陵君道謝……心照不宣,說是道謝,實則是賠罪。
一會兒見了廣陵君,我有場重頭戲要演,擺出“小仙豬油蒙了心竟誤會神尊”的态度跪地忏悔,并對廣陵君以往的小恩小惠感激涕零,最好哭暈在當場。
但不知怎麼,走着走着就到了兆和上仙的天機閣?
嗯嗯?走錯了?
“戰神……”剛邁進天機閣的地界,迎面碰上一位清秀的仙君。他顯然認出了戰神,隻是不太相信在這裡看到戰神,臉上有種乍見偶像的茫然無措,後面幾個仆從一聲聲“拜見戰神”叫回了他的魂。
戰神不是獨自一人而來,還帶着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不用說那應該是他的女徒弟,于是又禮多人不怪地對我笑:“雲筱神君也安好。”他想讓我透露一下戰神來此的目的,哪怕給他使個眼色也好,他現在兩眼一抹黑,毫無頭緒,也不知該用何種姿态應對找上門的九天戰神。
曾有人接連數月跪在紫宸宮外,也沒能得戰神接見,沒想到現在他竟親自來小小的天機閣。
天機閣,按說也沒有那麼次。天機閣是天光一閣中的四大閣之一,更是除頂閣外占地最廣、靈氣也最充足的衛星閣。頂閣是頭等艙,天機閣怎麼也得是高端商務艙,但眼下這幾位仙家還是覺得戰神是走錯路了。
我探頭探腦,四處張望,“你在找什麼?”怪異的舉動吸引來戰神側目。我忙收斂神态,拱手答道:“找廣陵君。”
聽我這麼說,周圍的仙家也跟着松了一口氣,這就合理了,戰神當然是來找廣陵君的,不然還能幹啥?
接引的仙君笑得客氣:“秉上神,神尊昨日來過,但此刻并未在此,小仙可以帶您去尋神尊。”
這位仙君非常伶俐,短短一句話,透露給我們,廣陵君隻是此刻不在,但他十分寵愛兆和上仙,時常都會過來。言下之意是說戰神找到天機閣來也不奇怪,側面告訴給戰神,他家上仙受寵是公認的。
現下兆和又與萬靈主結親,娶了美嬌娘,二人琴瑟和鳴,極其恩愛。說話的仙君腰杆更直了些,“不知神尊現下是否得空,戰神不妨稍等片刻,待小仙先去禀明神尊,也省得戰神白跑……”似乎有意擅自做主,留戰神入天機閣内喝盞茶,上神之尊到一位上仙的府邸做客,那可是真是大大的擡舉。
聞訊趕到的兆和可沒這樣好的心情,特别是當他看到戰神身邊的我時,恐怕心中瞬間掀起狂風巨浪,“興師問罪”四個血紅大字狠狠地砸到他頭上。
男人依舊衣冠楚楚,比戰神穿得還要講究許多,倒也沒逾矩,在不過分招搖的尺度邊緣極盡精緻。
“兆和見過戰神,先前戰神問詢之事已經整理成冊,月塵神君來送追回的贓物時順道取走了。”
贓物?那都是哪年月的事了,兆和沒話找話,自然是想試探戰神态度。
估計他現在挺慶幸的,好在他沒有殺我,這麼看來,戰神還是重視這個女徒弟的,沒有人命,雙方就沒有解不開的仇恨。此時此刻他還能有禮有節,處變不驚,面上絲毫不見慌張,也算是心态過硬。
真論起來,我假扮紅鸾星君的侍女,混入雲台,不知意欲何為,我的罪過還要更大些,至于我誣告他殺人未遂,都未遂了,那自然是口說無憑。
縱使戰神護短,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在人家的地盤上大開殺戒吧?
故此,兆和雖覺得來者不善,但也還穩得住。
各方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戰神押我來向廣陵君磕頭認錯,兆和當我回家告狀找家長來為我出頭,而幾位仙君仙使則殷勤地将戰神往裡請。
外面一直傳廣陵君有意給天機閣改名,将它擡至廣陵君神居的頂閣山腳下陪王伴駕。
到了那個時候,兆和上仙一人之下,其他在天機閣任事的小吏也跟着沾光,他們都很有上進的動力!仙階固然重要,但蘭亭是個仙君,有了上神的寵愛,照樣令人不敢小觑。
“找他做甚?”這是戰神到天機閣後說的第一句話,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剛剛衆人口中的廣陵君。
兆和看向我,但我也以為戰神是來找廣陵君的!
“這裡地勢不夠寬闊。”說罷,戰神的身影消失在衆人眼前。
再現身時,他出現在養着珍禽異獸的院子裡,似乎是兆和為他媳婦另辟出來的一處獸園。聽仆從彙報完,我們一行人風風火火追過去。
“神君,要不要小仙去通報廣陵君?”一位仙君仗着和我有過幾面之緣,自認為臉熟,悄悄向我打聽戰神的目的。
我剛要張口,兆和看向我,眼中的情緒比高數還複雜難解。是啊,戰神到底要不要見廣陵君?他說“找他做甚”,聽上去并不想見廣陵君,但誰知是不是在傲嬌!
我舉棋不定,兆和終于受不了了,難掩急迫:“快去。”起手畫就一道符咒,保人一路暢通。那位仙君本就該先問過執法上仙,此時聽到上峰的催促,難免尴尬,“是、是。”領命後,匆匆跑開一段距離,才用了縮地術。
“唳——”一聲鶴鳴直沖雲天,清亮得如一柄利劍斬破混沌,浩然之氣震徹九霄。
我們趕到時,隻見男人墨發絲絲縷縷地飛舞,隐約遮住淡無波瀾的俊臉。
在他的身後,一隻巨大的鶴雙翅伸展,幾乎占據了半邊天。
鶴的翅羽染上絢爛的火焰,頭頂的赤色羽毛如茅上長纓。
“兆和?銀練戰神為何會出現在此?”一位身着鵝黃羅裙的貌美仙子緊走幾步,迎向自己的夫君。
她的眼睛始終望向那隻白鶴,也分了幾眼給鶴前的男子,在授封戰神前,銀練上神也以風姿傲立過天宮美色榜,後來憑種種下頭的行為跌出榜單。
“那……那是洛水的炎翼鶴,雖是妖,馴服後與十階神獸無異。”桃夭仙子眉眼含笑,語氣透出些意味深長。
她師從萬靈主,熟識奇珍異獸,自然看得出,這妖鶴已被完全馴化,乖順得如同一頭滿級的神獸。戰神帶着這樣的珍品來到她的獸園,怎麼看都像是專程送來的一份厚禮——畢竟他缺席了她和兆和的婚禮,現在補上一份賀禮也合情合理。
但瞧那生人勿近的氣場,讓人心生畏懼,桃夭也有些拿不準,拉拉兆和袖子,示意讓他去問問。
兆和明白她是讓他去讨要妖鶴的意思,不願出頭,又不想被看低,搖頭道:“既然是妖,總有妖性,戰神留得,你卻留不得。”
這話有幾分說教,桃夭覺得他沒本事還教訓人,聲音溫柔卻帶着隐刺:“那我師傅萬靈主總留得吧?妖獸、神獸,哪怕是魔獸,隻要有一個‘獸’字,還沒有我和師傅馴服不了的。”
她搬出萬靈主,兆和便不好再反駁,幹脆沉默。
見硬的不行,桃夭立刻換了語氣:“兆和,戰神雖然缺席了你我大婚,卻也差雲筱神君來送賀禮了啊,我們也該去紫宸宮拜謝的……先前我忙着操持婚禮忙忘了,怎麼你也疏忽得如此厲害?真是失禮,今日既然戰神親至,咱們可要好好招待,彌補這份過失。”
天機閣這麼多庭院樓台,戰神偏來她園子裡,還放出一隻漂亮的白鶴展示給她看,連她的喜好都知曉,除了本就是有意送給她,還能作何解釋?
見自己男人沒動,桃夭了解他,溫言軟語地磨他:“兆和……你去問問銀練戰神,看看他願不願意留下享宴嘛,要是願意,人家得快些去準備呢……”說着,那雙水潤的眸子再次劃過神武非凡的大白鶴,真的很漂亮,我都不知道戰神手裡還有這種寶貝,難怪桃夭眼饞!
見男人還不肯就範,她卻也不惱,踮腳趴過去,附在他耳邊調皮地說:“你莫不是吃味了吧?”雖是悄悄話,但我們也都聽到了。
“嘻嘻,戰神如此用心備禮,也是為了與我師傅交好,不是為我,放心,夭夭隻喜愛夫君的……”
知道這個小妖精就是在架自己,但她說得貌似也有點道理。看得出來,聽媳婦吹完風,兆和也開始心存僥幸,說不定戰神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