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應該是她那隻愛貂的小名……一隻神獸還有小名,我都沒有小名!
動了刀槍,性質就變了。估計是終于注意到我,桃夭陡然聯想起了初畔的死,瞬間将所有事情串了起來,認為是我這個小賤人說動了戰神,來宰她的靈貂,給初畔報仇。因為察覺到不妙,她才第一個醒過神來。
“夫君……”似乎越想越害怕,她警惕着縮進兆和懷裡,環住男人腰身,打感情牌:“囡囡當時真的不是故意的!它也吓得病了好久,若不是夫君你有本事找來和初畔妹妹一樣的百年仙草救她,她早就挺不過來了!她沒去陪初畔,不是狠心,而是舍不得你我啊!”
“夫君……你為了囡囡煞費苦心,尋來異寶助她化神,為她延長壽元,好伴你我左右。在我心中,囡囡早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了啊!難道夫君你不這麼覺得?”
說到動情處,擡起一雙濕漉漉的淚眼:“囡囡在夫君懷中撒嬌的時間比在我這兒的還多,她早就把你當成父親了!夫君……即便将來我們會有孩子,可囡囡是你我共同養大的第一個孩子啊!”
不得不說,别看桃夭貌似隻會哭,其實她現在的選擇挺理智的,這才化神沒多久的神獸,也許妙璃會哇塞,但在上神眼中不過是一堆靈丹堆出來的廢物,銀練即便不是戰神,也是銀練上神,殺便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桃夭能咋辦?告到中央去?
天道好循環,初畔吃到的被食物鍊上層欺壓的苦,桃夭也原封不動吃到了。
桃夭也明白,她是嫁過來的,潑出去的水,若戰神想殺的是她,興許廣陵君還會幹預,但區區一隻神獸……抱歉,執法上神很忙。
而向她師傅萬靈主求助?那更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戰神以大欺小,殺死自己愛徒的本命神獸——這天降素材,萬靈主正好可以去帝君大做文章,用一條獸命換取更多利益。
所以思來想去,能救她神獸的,隻有她的夫君兆和上仙。若兆和肯出面拖延時間,請來廣陵君從中斡旋,看在上神的面上,也許可以避免這一場血光之災。
懷抱着殷殷低泣的嬌妻,兆和的心情可謂一波三折,他原本以為我鼓動戰神來,是向他問罪那晚在雲台的事,中途又因桃夭補送賀禮的話,不由自主湧出了僥幸心理,興許戰神并不知情呢?畢竟他下了禁言咒給我,憑我是解不開的……
誰知最後竟然是沖着他媳婦的靈貂而來!
那隻靈貂雖然天資有限,活像是個報了大幾萬的培訓班啥也沒學會的不孝子,但終究是他堆了無數仙寶靈丹喂大的小吞金獸,養久了,總歸有感情,雖然頑劣又不成器,但朝夕相處,也實在舍不得。
矛頭明确了,夫妻兩個不約而同,看向了……我。
戰神剛剛殺死妖鶴,有目共睹,又聽了桃夭不打自招的一番話,盡管衆人沒有這夫妻倆反應這麼快,但慢慢也都想明白了——這不就是殺雞儆猴嗎?!
婚宴上發生的事,大家多多少少還有些印象,記得一隻花草精想要行刺新娘子,自己卻被咬死了,雖然那花草精一下就死了,沒來得及傷人,但也煞風景。
好在沒過多久,青蓮君的賀禮便到了,那是玄音仙子親手修複的一支“百鳥朝鳳”,又名唢呐,那奏聲一起,又喜慶又陰間的,極其熱鬧,飲醉了酒的賓客笑作一團,花草精帶來的那一絲陰郁也随着樂曲升空,被風吹散,後來怎麼樣了,他們也不知。
我想得入神,以至于沒有聽見兆和前半段話,直接聽到他說:“……願一力承擔,以全神君心中之公義,平息神君怒火,若非要内子的本命靈寵償命不可,兆和身為人夫,不忍見此骨肉分離的慘劇,甘願代死。”
前面沒聽全,但他這一說,我成什麼了?殺妻奪子的大惡人?全我自己的公義——罵我追到人家裡來,其實隻是在洩私憤,不是真正的公義?
還代死?乍一聽大義凜然,卻是張空頭支票,戰神還真能殺執法上仙不成?
剛剛我想得入神,既是在回憶初畔死那天的情形,也是在琢磨戰神到底來幹什麼的?好端端的殺死自己擒獲的妖鶴幹嘛?那麼漂亮,那麼威風的一隻白鶴,說殺就殺了,桃夭其他的都可以作僞,但剛剛白鶴死的時候,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疼惜可是比金子都真!
在兆和他們眼中,戰神是我帶來的,殺雞儆猴的“刀”也是我遞給戰神的,這事兒我不可能撇得清!再加上那日兆和囚禁我,還要殺我,我想要報複他,再合理不過!……估計兆和也是這麼想的!
“把這裡收拾幹淨。”我們以為鶴死是個序章,可戰神丢下這句話,便轉身步入虛空之中化作煙渺離開了,将所有人抛在身後,好似剛剛發生的事都與他無關。
顯然最後的話是留給我的。
他讓我把這裡……收拾幹淨?
這裡有什麼?
低頭看着地上那打着馬賽克的一堆血肉模糊的事物……
在場的人又是半天回不過神來。
戰神……就,走了?
所以戰神來到天機閣,連杯茶都沒喝,召喚出一隻妖鶴,又親手斬手,然後,走了???
走前還不忘叮囑自己徒弟給人家打掃幹淨??
他們看向我,目光複雜。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速度極快地竄過來,“驚鴻!”我看不清,隻是覺得有東西過來了,下意識喚劍,劃過的劍氣伴随着桃夭揪心的叫喊,“神君!”
原來是她的靈貂嗅到妖鶴屍體的香氣,剛剛礙着戰神在,它弱小可憐躲在獸袋裡蜷縮不出,現在恐怖的人走了,它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小巧萌萌的臉上裂開一張血口,猙獰無比,饞得口水嘩嘩流,啪嗒啪嗒甩在地上,草木迅速枯萎成焦黑一圈。這貂的口水劇毒。
收起劍,換做一腳踢上去,這麼小點的東西又硬又沉,重有千斤似的,反作用力下我不禁後搓了一步,那半空中的玩意哀鳴一聲,原路射了回去,撞在了被迫用胸口接“球”的主人身上,桃夭也跟着哀叫一聲,短促尖銳,兆和想拉她時,人已經仰翻在地。
那靈貂受疼不過,獸性被激了出來,敵我不分,狠狠在桃夭胸前一通抓撓,血染的花隐隐在衣裙下暈開,傷勢不重,看着卻頗有些驚悚駭人。
“呀,這是那隻叫囡囡的畜生嗎?”兆和被這個稱呼噎了一下。他托起妻子滿是血的上半身,好在隻是昏迷,我在後面撇清:“怎麼也不喂食,瞧給它餓得,剛剛撲過來那樣和沒吃過飯似的,要不是小仙千鈞一發收了劍,它現在和我師傅劍下的妖鶴一樣也變成屍體了!小仙雖學藝不精,幸好反應還算快,上仙要謝我也等仙子醒來之後再說吧!快些帶她去醫治要緊!”
聽着這種風涼話,兆和回頭恨然瞪向我,眼中有種失望的怒意,我隻得抿緊嘴唇,不好笑得太過猖狂,嘶了一聲,“小仙的腳好疼……”眉一皺,抽抽嗒嗒地揉腳踝,“是不是傷到骨頭了?以後還能走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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