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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或許聽不清我和白玉真之間的對話，但他們卻能看清，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狠毒！”有人尖聲喊道，刺耳得讓人忍不住皺眉。“試都不試，你怎麼知道他不聽？！你就眼睜睜看着他魂飛魄散？得不到，就非要毀掉他嗎？”
“害死了陶染神君還不夠，又來害玉真神君！雲筱神君，你究竟和琅瑛上仙有何深仇大恨？為何總把主意打到别人的男人身上！”
“蛇蠍心腸！你看不出來嗎？玉真神君是為了你才硬着頭皮歸還修為！若不是為了安撫你，他何必這般決絕？！争風吃醋也罷了，好歹相戀一場，你竟真要讓昔日情郎命喪當場！”
“雲筱神君，我倒也能理解你的不甘。玉真神君飛升在即，他越往高處走，你便越難再入他眼，如今趁他渡劫之際拉他下水，要他與你一同蹉跎，雖說情有可原，但又何必執念至此，非要将自己弄得一副怨婦模樣，叫人看了笑話呢？”
我垂下眼，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裡，無論是張口還是不張口，都是一種罪過。
“筱筱，别怕……”白玉真聽到了那些話，他的嗓音沙啞，仿佛連發出聲音都需要極大的力氣。但他的動作卻半點沒有停下，像是鐵了心要将三成修為連同那幾縷神魂一并剔出去。
琅瑛急得直喊：“玉真！筱筱絕不是小心眼的人！她知道你我之間沒有男女之情！她信我，也信你，你卻不肯信她嗎？你何必急着向她證明什麼……更不必賭上性命……你若死了，今後誰來保護她？你忍心将她一人留下嗎？你舍得嗎？”
連琅瑛也說他是因為我才執意如此。
……可，誰說不是呢？不然好像無法解釋他的固執，他這樣賭命一般，不就像是在證明自己的忠貞和清白嗎？
他們見罵我沒有用，便隻能罵白玉真忘恩負義，忤逆師長，辜負彥平上神往日的栽培，“你以為欠下的僅僅是今日這點修為嗎？往日裡上神對你的提攜與教導，耗費多少心血，你當真置若罔聞？”
“敢問玉真神君，這修為中間的折損怎麼算？還得清嗎？修為還了，恩情呢？就這樣一筆勾銷了？”
“受了這麼長時間的恩，如今隻還這麼一絲，就想卸下所有債務？這般不念情分，簡直寒了天下長輩的心！”
“白玉真，你個孬種！既貪這天大的好處，又要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姿态！怕被人笑你吃軟飯，享女人福，才做出這幅惺惺作态的模樣！還了修為又怎樣？不知好歹的東西！升米恩鬥米仇，凡人真是本性難改！”
……氣得我頭頂冒煙！往日提攜？！教導？什麼玩意？這是什麼“你失去的隻是一對眼睛”的逆天發言！我家師尊還缺你這點爹味提攜和教導？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吧！
先是在回青丘的途中，遭魔界埋伏，帶着一身傷，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就急急地為琅瑛擋了神罰！
我天，那是神罰，神罰！
你們懂那鑽心蝕骨的滋味嗎！
但凡白玉真猶豫那麼一下，琅瑛現在可能已經不在這裡了！而你們現在怪他不夠識禮，不夠尊敬長輩？！上下嘴皮一碰，就要抹掉他的見義勇為？！
“筱筱……”我掙開白玉真的手，往前一邁，面向衆人，沒有找到是誰說了剛剛的話。你們說我也就算了，但欺負我朋友？休想！
“什麼恩情？誰對誰的恩情？”我怒不可遏：“各位可否先搞清楚了再開口！玉真神君的眼睛，是在救琅瑛上仙時毀的。彥平上神渡修為助他恢複光明，這不足三成的修為，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饋贈，而是彥平上神償還玉真神君救自己孫女一命的債！”
“他要了，是天經地義。他不要，是高風亮節！這與‘忘恩負義’四個字有什麼關系？嗯？”
“你們是覺得琅瑛上仙的命沒那麼值錢，犯不上讓彥平上神損耗修為報答恩公，還是覺得玉真神君就該無私奉獻，粉身碎骨不求回報？”
“至于那些提攜、指導之類的言辭，也好意思拿來說事！臉都不要了！到底是誰敢如此抹黑彥平上神是非不分，知恩不報？嗯？站出來讓大家聽聽！”
“玉真神君何其可憐！本是善心救人，事後卻不得不接受種種附加條件，才能得到幫助。不笑着接受是錯，笑着接受更是錯，若不低頭，便要受你們千夫所指。如果這就是救人的下場，那麼諸位若遇險，就别再奢望有人會伸出援手了！”
“…………”衆人一時語塞。他們罵得狠，是想激将出玉真神君的逆反心，将彥平上神贈予的修為留下。
說到底，也是怕他真的殒命在雷劫裡，可我卻在此時較真，難道他們不懂這點道理嗎？
我哼地一聲撇開臉，反正随便罵人就是不對。
用這麼惡心的言辭逼迫，也隻會适得其反！
“筱筱……”白玉真就快要将神魂裁剪幹淨，玉般的人兒在一團火紅裡怒放，他說：“各人有各人的道。來，到師尊這裡來。”
他看不到我，隻覺得我好像很生氣，伸出隻手，夠向我。
“……師、師尊……玉真神君莫不是糊塗了……雲筱神君可是戰神的愛徒……”人群中終于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
天宮一向看重師承，甚至勝于血脈。可白玉真身體殘破，神魂受虐，能撐住沒喪失意識已是奇迹。因此，也沒人真與他計較。
哼，你們還記得我是戰神愛徒啊！
剛剛罵我的時候，可沒見你們嘴下留情！
我回身，用胳膊圈住他的腰……好細，細得叫人心疼。可腰身勁瘦，輪廓分明，也着實引人遐想。
不知為何，他落得虛弱殘敗、遭人攻讦時，我才突然覺得這個人是屬于我的，他需要我，離不開我，無法拒絕我，也沒有力氣教訓我，可以讓我将一切美好的幻想，柔軟的情感，都肆無忌憚地投射在他身上，無需顧及是否會令他生厭，哪怕是蠻橫無理地撒嬌，盛氣淩人地怼長輩，他也會同我站在一邊。
“别聒噪了！你們好煩！”我哼出聲來，氣咻咻說：“不管怎麼樣，我尊重玉真神君的決定！”他做出決定時，是否還留有餘力與我解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希望成全他，讓他做他自己，不被任何人束縛。他的選擇，我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