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臨溪的身子是在瞬間恢複知覺的。
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她,腳下不禁一個踉跄,撞上了前方白乎乎的一團東西。
“嘎嘎~”
被撞到的那團白撲棱了一下翅膀,向旁側加速挪了幾步。
鹿臨溪驚得立正站好,晃了晃腦袋,讓模糊的視線成功聚焦。
她低頭看了一眼,看見了一對橙黃色的沾滿了泥草的腳掌——橙黃色、楓葉狀,顯然是禽類的腳掌。
腳掌下是雨後未幹的泥土,周遭擠着成群結隊的大鵝。
落日的餘晖,在鵝群不太幹淨的白色羽毛上染了幾分橘紅。
旁側是個小山坡,坡下有條小河。
大鵝們順着坡邊的泥巴小徑結隊前行。
放鵝的少女時不時在身後吆喝,将鵝群一路趕往日落的方向。
“我在做夢?”
鹿臨溪下意識喃喃自語,卻隻聽得“嘎”的一聲。
一時間好幾隻大鵝紛紛對她做出回應。
嘎嘎哇哇,好不熱情,奈何她是一句也聽不懂!
她目光呆滞地掃過身旁那一雙雙望過來的,疑似充滿了關切的豆豆眼。
什麼鬼夢,這被注視的感覺也太真實了吧?
——社恐犯了,好想逃!
短暫遲疑後,鹿臨溪擠出鵝群。
在一衆大鵝的注視下,做賊似的向着一旁的山坡悄悄挪去。
放鵝的少女手裡晃着不知哪撿的小樹枝,嘴裡哼着歡快的小曲兒,扭頭望見一隻大鵝悄悄離了群,頓時大聲吆喝了一句。
就這一嗓子,把鹿臨溪吓得一激靈,也不知到底在怕啥,反正瞬間逃命似的奔下了山坡。
脫離鵝群的那一刻,鹿臨溪忽覺自己的雙腳仿佛是從别處借來的。
馬虎能用,但又不太聽她使喚,以至于那離群狂奔的步伐,生疏且略帶幾分滑稽。
身後的少女大聲叫喚着追了上來。
近些年關于末日将至的言論越來越多,末日逃生的夢鹿臨溪還真沒少做。
要說夢裡逃命她熟練得很,可變成一隻鵝被人追着跑還是第一次。
鹿臨溪越跑越覺得自己這對小腳掌使不上啥勁兒。
她試着撲扇了幾下翅膀,頓覺自己整個人……額不,整隻鵝輕盈得好像随時可以飛起來似的。
準确說,她确實飛起來了!
一切都是那麼陌生而又自然!
腳掌離地的那一刻,她正向着下坡路沖去。
她想緊急刹個車,卻發現飛在半空的自己完全收不住這強大的沖勁。
有那麼一瞬,除了耳畔呼嘯的風聲,她什麼都聽不到!
因為害怕“墜機”,求生的本能讓鹿臨溪全力撲扇着那對陌生的翅膀。
然而幾秒後,她還是一頭栽回了地上……
她本以為這一下會摔很痛,但這副身子在落地時顯然沒有受到太大沖擊。
比起輕微的疼痛,她更驚喜于一股忽然湧上心頭的感覺!
那是介于奔跑與飛翔之間的刺激!
是她每天循規蹈矩上班下班完全無法體驗的自由感!
這種感覺——
真!的!好!爽!
放鵝的少女驚呆了!
她每天上午下午放鵝兩次,頭一次見着回家路上精力還能那麼旺盛的一隻鵝!
隻見那鵝在毫無預兆地離群之後,一路“昂昂”叫着拔足狂奔了十多秒,而後忽然用力撲扇起潔白的大翅膀,一度離地一兩米,緊接着又撲通一下摔了個屁股刹車!
這一跟頭摔完,大鵝似是短暫懵逼了不到兩秒。
随後搖頭晃腦地原地蹦起,撲扇着翅膀繼續向前狂奔。
它仿佛瘸了腿兒,一路左搖右擺、欲飛不飛,跌跌撞撞直至河邊才刹住腳步。
潺潺的清流,模糊倒映着一隻白白的大鵝。
鹿臨溪猶豫了片刻,沒敢下水。
她會遊泳,但她不确定變成鵝後這項技能還在不在!
身後的少女很快追了上來,趁着大鵝發呆的間隙,一把揪住它的翅膀,不等它掙紮,便伸手拖住了它的下腹,将其抱入懷中。
可惡,失去自由了!
鹿臨溪本能地掙紮了一下。
“乖,乖一點……天黑啦,回家咯!”
少女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為懷中大鵝順起了毛。
許是專業對口,這毛順得鹿臨溪分外舒适,一時間安分了不少。
天色漸暗,少女抱着大鵝趕回了鵝群的末端。
走着走着,見這費勁抓回來的家夥在自己懷中安逸地閉上了雙眼,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腦袋。
“真搞不懂,我又不宰你,你跑什麼呢?”少女碎碎念叨着,“還以為你精力多旺盛呢,這不是也會累嗎?”
為什麼要跑?
做夢嘛,哪有什麼行為邏輯呢,還不是想跑就跑了。
鹿臨溪這般想着,忽而緩緩愣了愣神。
不太對勁……
她為什麼好像真有點累啊?
以往做夢累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