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射性翠玉能夠催生蟲族的智慧。”祂這回說話速度非常緩慢,大概是在思考怎樣才能清晰地表達意圖,“人類想要與蟲族共生,也必須利用放射性翠玉。”
“隻有這樣,你們才能攫取更長久的壽命、探索更深遠的星空。”
說謊。
謝琅心下冷笑。
西奈津帶她進入地下基地時,梅拉克确實有提過,蟲族的基因能夠加快傷勢愈合,繼而拉長生命。
可這種快速愈合将要支付什麼代價?
她想起謝鳴玉寫在備忘錄裡的一條:“……該類翠玉所含放射性元素導緻的細胞增生變異前所未有。”
準确來說,不應該是“細胞增生變異”。她那時對聯邦語言文字的熟悉度還不夠,隻簡單地認了認,之後看多了文獻,才清楚謝鳴玉寫的是“基因鎖斷裂變異”。
聯邦前的帝國時期,基因改造盛行,形成無數扭曲生物。聯邦建立以來,禁止基因改造,要求給每位公民的基因上“鎖”。
因此她之前改變基因信息,也隻是暫且利用他人的基因,短暫将自己的基因覆蓋掉。
既然放射性翠玉能讓基因鎖斷裂變異,那利用這種東西催生智慧的蟲族,其基因真能給人帶來毫無代價的好處嗎?
根本不可能。
蟲母奎特還在繼續:“所有生物都在追求進化,而你是唯一與我匹配的人類。隻要和我一起,我們将是最完美的生命體,能共同掌控大半宇宙,成為至高無上的存在。”
祂伸出手,手心向上。
這是一個邀請的姿勢,邀請她答應祂,一同共享無邊的權力。
謝琅看見晶亮的鱗粉附着在蟲母伸出的、屬于柯卡塔的手掌上,随着祂的動作紛紛揚揚往下落。
她沒有急于回應,而是冷靜地看着祂,腦中思緒飛轉,試圖分析出更多線索。
……是她們,還是祂?
謝琅沒有忘記,她曾被視作補品。
再說,很難有人答應這些事。
她語氣平靜地問:“如果,有人不願意與蟲族共生呢?”
蟲母臉上的神情依舊完美,祂明顯調整了神色,使得祂此時的表情看上去極為悲憫,仿佛欲要渡人的神佛。
祂像是預料到了謝琅的提問,慢慢地說:“他們最終會自願做這件事的。”
“我會讓他們明白,”祂的聲音低沉有力,顯得很有煽動性,“什麼才是未來唯一的道路。沒有人可能拒絕。”
謝琅微微皺眉。
簡直可笑,她想。
祂說得很輕松,可憑她此前接觸到、看到的東西,祂所為的,也隻是擴張族群、掌控人類。
她還記得被吃得隻剩一層皮的人,人皮之下,隻有不詳的青黑色硬質甲殼。
這與豢養食物毫無區别。
手腕上的腕機微微發熱,想來是聯系她的人過多了。
謝琅沒有在意——事實上在蟲母奎特面前,她暫時也沒有擡手查看光腦的機會。
身後沒有異動,伊洛拉應該仍在遵循她的指令,不會擅自攻擊。
她得以半挑開面甲,專注地看她此前就注意到的那抹紅色,不由嗤笑出聲。
這笑聲着實古怪,還在耐心等待謝琅答複的蟲母不由一愣。
祂疑惑地問:“你笑什麼?”
像是覺得這話的力度不夠,祂又接道:“有什麼值得你笑?”
站在防禦罩保護範圍内的年輕女孩聞言朝祂看過來。
面甲半挑,蟲母奎特足以看清她上挑的嘴唇。
“你沒發現嗎?”她停下來,幽幽地說,“你的臉長好了。”
蟲母奎特的身形頓時凝固下來。
臉長好了?
祂想起什麼,神色微微一變,不由自主地往上飛了飛,那有一塊光滑得能反光的牆壁,可以讓祂看清自己此時的影像。
——冷銀的牆壁清楚地映照出祂的倒影,在這張從年老回返青春的臉上,先前被柯卡塔親自動手削掉的皮肉,已經憑借蟲族強大的自愈能力長好。
可這張臉上,鮮紅的葉片痕迹依舊不改,甚至鮮活得像祂、祂們在臉上貼了一片秋日的紅葉。
仿佛鮮血在面上凝結。
蟲母奎特瞬間勃然大怒:
是柯卡塔那個該死的養女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