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面相觑,似乎意識到了彼此之間的認知鴻溝。
幸運的是,在雙方的不懈努力下(一方的磨刀霍霍的威脅下),誤會終于解開。
當然,眼鏡也不是盲目相信喬時,他有一套輔助證明邏輯:
學校裡的遊祟都被喚醒了,在走廊上飄蕩,急于找宿舍容身。
如果某宿舍的門打開了,沖進去的往往不隻一個怪物。宿舍裡的人死亡,一個宿舍有四個位置,都會由怪物替換。
除非某個遊祟特别霸道,要一人獨占,不然,就應該是滿員。
“隻有三人”或是“隻有兩人”這種配置,被怪物替換的可能性其實是最低的。
這個界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不清楚,但界域第一階段的可怕已經初現端倪:誰都分不清,現在呆在宿舍裡的,是怪物,還是人類。
想要聯合大家,不容易。
“可惜了,要是剛才我們能一直呆在走廊上,就能看清哪些宿舍有被闖入了。”
界域内最混亂的階段,可能就是最簡單、最容易拿捏時機的階段。
福禍相依。這幾乎是所有界域的通用規則。
很遺憾,眼鏡的那套輔助證明邏輯不能用來反證:
誰說宿舍滿員或是宿舍隻有一個人,裡面的就是怪物了?
誰說怪物和人類絕對不可能處在同一宿舍?
被騙開門後,怪物也不一定第一時間露出獠牙,正好坐實了假冒的身份。如果那怪物的忍耐力更強,有人類作為掩護,它可能藏得更深。
當然,喬時宿舍裡這種,怪物剪刀女以真面目加入宿舍的情況,應該是絕無僅有的(這大概也是眼鏡相信喬時宿舍沒問題的依據之一)。
“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就是,監測到異常信号波段的是你們學校的人工湖,但這個界域卻形成了宿舍的樣子。”
眼鏡有些撓頭,以他的經驗,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人工湖?!”張薇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見大家都朝她看過來,張薇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今天、也可能是昨天……我有點沒時間概念了……總之,我回宿舍前,就去了人工湖那邊。”
她的腦子有點稀裡糊塗的,直到眼鏡提起關鍵詞,才突然将事情聯系起來。
喬時立刻就回想起了不久前張薇的異常狀态。
當時她就有心追問來着,但後面突發狀況太多了,她反倒忘記了最開始的疑問。
回宿舍前,張薇去參加了怪談社的散夥活動。畢業季了,類似的散夥飯、散夥活動挺多。
為啥這活動在人工湖旁邊呢?
因為據說以前有一任社長,是個研究生,就是在畢業季時跳湖而亡。
他平時是一個很努力、很勤勉的人。怪談是他的興趣愛好。臨近畢業,他的畢業論文卻被導師打了回來,又沒找到工作。
老師告訴他,就是因為他沉迷于那些無用的東西,不好好努力,所以才會在這個優勝劣汰的世界競争失敗。
他承受不住壓力,留下一封遺書,“抱歉,我被淘汰了。”然後,人沒了。
——以上屬于張薇聽過的故事版本,不保真。好幾年前的事情,張薇還能知道細節,不是故事是什麼?
怪談社的社長去世,自然也成為了怪談的一環。
大家不是拿他取樂,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緬懷。
偌大的學校裡,每年出意外、扛不住壓力或是出于其他原因死亡的人比想象中多。可除了親朋,幾乎不會有人記得他們的死亡。甚至有些人連聽都沒聽說過。
但起碼,那個社長被他們記憶着。
不是以失敗者的身份被記憶着,而是志同道合者的身份。
所以所謂的散夥活動,就是用怪談社的近段時間的成果(怪談故事)告慰亡者。
按照華夏傳統做法,可以将故事整理成冊燒給他,或者丢入人工湖中?
不過大家覺得這種行為太迷信、且不環保,換了個賽博燒紙的方法:用電子文檔整理故事,網絡漂流瓶傳送故事。
說實話,他們緬懷亡者,但也不會真的覺得鬼魂還在。
喬時突然有了個離譜的想法,“界域主人會不會就是怪談社社長,他掌握了學校裡的怪談,所以學校裡的遊祟才會都被他喚醒?”
“不排除這種可能……”眼鏡有些複雜地看向了張薇。
喬時這個自稱萌新的姑且不說。
就連她的萌新室友,也不是一般地勇。
一個是界内人,一個主動往奇詭事件上湊,這宿舍不被拉進界域才怪了!
這倒是能解釋為什麼這裡的宿舍号毫無規律了:
因為怪談社成員的專業、所在宿舍就是随機的,張薇都不知道那些同學住哪些宿舍。
如果當時在人工湖附近的人也會被拉進來的話,那就更随機了。
張薇欲哭無淚道,“我沒想到賽博燒……祭奠真的會有用啊!”
她現在連“燒紙”這個詞都不太敢說出口了。
張薇雖然對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感興趣,但她其實是個嘴強王者,太犯忌諱的事情,反而不會去做。
比如什麼請碟仙啊、鬼屋冒險啊,根據她的怪談學知識,這種人死的最快。
喬時摸了摸下巴,“按照他們的說法,界域是一種特殊磁場波動形成的一系列怪誕現象。這很科學。那與這些鬼物産生聯系的方法可以與時俱進,也很合理。”
對上眼鏡和張薇怪異的視線,喬時聳聳肩,“有什麼問題嗎?人家社長還是研究生來着,學曆比我們都高呢。會上網多正常啊。”
喬時覺得自己這種屬于有理有據的理性分析。
“沒有問題!”眼鏡由衷地感慨,“我就是發現,您在幽靈公交時的狀态回來了。”
果然,高手是無法僞裝的。
那種淡定中帶着一絲無所謂、離譜卻又合理的反應,可不就是喬時獨有的做派?
這個界域,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