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的事情談完,黎晝卻沒有立刻離開。
他雙臂搭在膝上,雙手交握,垂眸思考了一會兒,像是終于做了某種決定一般,擡眸說:“我之前幫你一次,你能不能也幫我一次?”
夏夢就等着他這句呢。
之前請他幫忙,她主動說過算她欠他一次人情,等他想好了随時可以來找她。
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她爽快點頭:“你說,隻要我力所能及。”
黎晝又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想請你,進我的精神圖景裡,幫我找樣東西。”
夏夢想了想,覺得這事似乎挺簡單的。
于是她問:“你想找什麼?”
黎晝垂眸:“不知道。”
夏夢:“?”
她又問:“是什麼樣的東西?”
黎晝搖頭:“我不知道。”
夏夢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該怎麼幫你?”
黎晝摸摸鼻子,确實,這對話聽起來似乎有些強人所難了。
可是,他實在沒有别的辦法了。
他已經找了太久太久了。
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可能是未來二十年三十年地找下去。
黎晝擡眸看向她,輕聲說:“不知道,所以想請你試着幫我找找。”
夏夢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一種不顧一切的堅定與執着。
仿佛讓他窮盡一生去找,他也是願意的。
不知怎麼的,夏夢被他眼神中這份幽微的執着打動了。
她沒多猶豫:“可以。”
進精神圖景而已,之前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第二次再進應該也沒什麼難度吧?
正好,她也想親自再嘗試一下具體怎麼操作。
她放下礦泉水瓶,期待地搓搓手:“現在嗎?”
黎晝搖頭:“過段時間吧,現在……我的精神圖景對你來說,可能還有點危險。”
夏夢:“?”
黎晝沒有過多解釋。
說完便起身告辭。
夏夢送他到門口。
她扶住門,欲言又止半晌,終于在他即将走進電梯的時候叫住他。
“黎晝。”
黎晝站住,回眸:“什麼?”
夏夢頓了頓,看着他的眼睛問道:“你為什麼要找我幫這個忙?”
她對哨向不太了解,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哨兵基本不會主動邀請向導進入自己的精神圖景。
就像小狗隻會對信任的人露出肚皮,精神圖景也是所有哨兵的弱點。
總不可能歸結于——黎晝選擇相信一個僅僅隻有幾面之緣的人吧?
她長得這麼純良無害嗎?
她相信黑塔裡的那些資深向導會比她更合适。
“或許是因為……”黎晝歪着腦袋想了想,“你看起來不太容易死?”
夏夢:“……”
夏夢:“……??”
等等,這什麼邏輯?
這人是在挑釁她嗎??
這麼想着,随即夏夢對上了他無辜又平和的眼神,甚至還能從中讀出幾分誠懇的善意。
于是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說這話,估計真是在誠心實意的誇她。
夏夢:“………………”
誇一個人不太容易死——
這人怕不是哪裡有大病吧?
……
……
黑塔。
“三十萬!?咳咳咳咳咳——”
周啟被嗆得咳了半晌。
幾秒鐘之前,周啟聽到黎晝回來報告說夏夢答應了,他還正高興着。
直到黎晝說出了那罪惡的五個字眼——
月薪!
三十萬!
他上哪兒給她弄三十萬??
去搶嗎!!
今天上午周啟還在為他們刑偵中心的預算經費頭秃。
他手底下這些哨兵,别的本事不多,燒錢的本事個頂個的強。
黎晝理所當然地說:“那就從我工資裡扣。”
周啟瞥他一眼。
哦嚯,這麼闊氣?
也是,這位大少爺覺醒得早。
黑塔對S級和A級的哨向會有額外補貼,特别是黎晝這種全球僅有七位的寶貝疙瘩,不算工資,每個月至少額外還有五十萬到一百萬的補貼。
這麼多年下來,他的資産在北京買十套房都夠了。
不過,眼也不眨地就拿出三十萬來,還是每個月三十萬。
誰會給隻見過幾面的人花這麼多錢?
也就隻有黎晝這種不差錢的了。
想到這裡,周啟打量着黎晝,欲言又止道:“你對夏夢,該不會……”
黎晝眨眨眼,眼神清澈純粹:“什麼?”
周啟頓了頓,搖搖頭:“沒什麼。”
應該是他想多了。
夏夢隻是個B級。
S級哨兵和B級向導,這不合适。
即便黎晝有這個意思,黑塔也不可能同意。
何況——
周啟沒有深想下去。
“對了。”周啟問,“夏夢有跟你說什麼時候來上班嗎?”
黎晝:“哦,她說明早就來報到。”
……
夏夢決定去黑塔了。
這事于情于理,得先跟師父知會一聲。
于是當晚,夏夢橫跨半個北京城,去了一家号稱“酥不膩”的烤鴨店,排了倆小時隊,然後拎着隻烤鴨和一打啤酒屁颠屁颠往王向屹家去了。
九點多。
正值晚飯剛消化完,可以開始吃宵夜的時候。
王向屹還未得知噩耗。
乍然看到孽徒如此有孝心,他狐疑地打量她一眼:“你又打什麼鬼主意呢?”
他隻差将“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夏夢捧着烤鴨,笑得滿臉無辜:“什麼鬼主意!我就是想您和師母了!”
王向屹還是堵在門口不肯讓。
眼神跟兩束探照燈似的在她臉上來回掃描,試圖觀察出一點蛛絲馬迹來。
不得已,夏夢隻能找場外援助,踮起腳扯着嗓子嗷嗷:“師母!我來啦師母!!”
很快,不遠處響起了王向屹妻子的溫柔回應:“夏夏來了啊!快進來!”
别看師母溫溫柔柔,他們家的話語權可都捏在師母手裡。
奸計得逞,夏夢趕緊擠開王向屹往裡跑。
一邊跑一邊喊:“師母我給您帶了烤鴨!”
王向屹的家很有那種文藝人士特有的布置風格。
牆上有風格自成一派的抽象畫,桌上有極具個性的花瓶,櫃子上擺着一台複古的唱片機,旁邊堆着無數老唱片,角落的還放着一台鋼琴和木吉他……
師母是搞藝術出身的,之前在高中當過音樂老師,後來因為身體不好,就休息在家。